“哦?那倒是巧了,这雀儿也是我今儿无意捡到的,莫非就是姐姐丢失的那只?”
纳兰柒浅笑着伸手揉了揉雀儿毛茸茸的小脑袋,“啾啾”,酣睡中的喜鹊舒坦地叫唤了两声,又亲昵地在纳兰柒掌心磨蹭了两下。
“小姐,您···您误会奴婢的意思了,奴婢买的那只同您手上这只自是有云泥之别,怎能相提并论?”佛手闻言将头埋得更低,战战兢兢的几乎要匍匐在地。
“我这当小姐的在姐姐眼中怎么好似洪水猛兽。”纳兰柒挑了挑眉轻哼一声。
她又偏着脑袋瞥向跪得卑微虔诚的佛手,虽然雨天昏沉,看得不甚清楚,但那丫鬟乌黑发髻掩映下露出的修长脖颈,还是莹白如蝤蛴。
玉颈生香,衬得暗淡无光的走廊也熠熠生辉起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姐姐这般的人物跪倒在地可真是大煞风景。”纳兰柒静看了片刻,缓步上前,虚扶起鞠腰跪着的佛手,她想了想又道:“虽说天下喜鹊都大同小异,但姐姐还是好生瞅瞅我手中这只,若是您的,柒儿必当完璧归赵。”
“谢···谢···小姐”佛手急急道了谢,却也未推拒。
她拘谨地侧立在纳兰柒身旁,弓下身子仔仔细细打量起雀儿。过了一小会,她面上突然一僵,嗫嚅着双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是发现了什么?”纳兰柒若有所思地扫了眼佛手,见她翕着嘴唇却不开口说话,也不着急,淡声问了一句。
“小姐···”佛手斟酌片刻,才吞吞吐吐道:“奴婢今晨之所以在市集上买下这只雀儿,是因为它腿上有处红斑,状如手指,酷似奴婢的名字佛手,觉得有缘才买下。您手上的雀儿也有一样的印记,怕是同一只。”
她顿了顿,悄悄觑了纳兰柒一眼,见纳兰柒神色未变,又“噗通”一声重重磕倒在地,轻颦蛾眉,期期艾艾道:“也不知这偷溜出去的雀儿撞了什么大运,竟然被纳兰小姐捡到了。唉,人人都说物随主贵,我不过是个生如草芥的丫鬟,怕是连这雀儿都嫌弃。小姐也莫说什么物归原主的话,让这雀儿做回富贵人家的玩物吧,算是我这旧主···这旧主···为它做最后一件事吧。”
说着说着,佛手清凌凌的眼眶里瞬间涌出泪来,她不时的小声啜泣,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好似水做的人儿。若纳兰柒是个男子,别说手中的喜鹊,怕是全天下的雀儿都要捉过来博美人一笑。
“姐姐莫哭,柒儿本应把这雀儿还于你的,不过既然你坚持不要,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秋菊,取十两银子给这位姐姐。”
纳兰柒只觉被这呜呜咽咽的抽泣声扰得头疼脑热,她抽了抽嘴角,朝秋菊隐晦地使了个眼色。
秋菊素来嫌恶这些整日哭哭啼啼、怨天尤人的丫鬟,一接到纳兰柒的眼风,立马心领神会地走上前去。
“这如何使得···”佛手心中咯噔一跳,在她的认知中,这些世家小姐都惺惺作态的很。她们热衷于夺走你爱不忍释的东西,却对你双手奉上的不屑一顾,哪知这纳兰柒竟不按套路出牌,看来黄府的雀儿今儿是要不回来了,只能另寻他法。
“纳兰小姐,这雀儿哪里值十两银子···我···我”佛手身子颤了颤,她面上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眼泪汪汪地看向纳兰柒。
“哪里不值?”秋菊冷哼了一声插嘴进去,方才她听着佛手那些自怨自艾的话面色已是有些难看,现下见那丫鬟还要说,忙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又利索地从腰间锦囊中掏出十两碎银递了过去,可佛手浑浑噩噩的也不接,只是神色黯然地跪在地上兀自垂泪。
秋菊跺了跺脚,皱着眉头瞥了佛手一眼,面上已难掩焦躁。可碍于自家小姐吩咐,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扶起佛手,长吁了口气温声劝到:“姐姐,人确实分三六九等,可你也不能自轻自贱呀。你我虽都是丫鬟,可日子过得也算衣食无忧、安常处顺,又何来生如草芥之说呢?”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廊下的丫鬟皆露出了赞许的眼神,可佛手听了,却越发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纳兰小姐,您让秋菊先把银两交予奴婢吧。佛手这妮子今儿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怔,让您见笑了。”一直默不作声立在一旁的秋葵,见佛手闹得不成样子,忙快步走至纳兰柒身边,轻声打了个圆场,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讥诮。
纳兰柒闻言点了点头,笑着调侃道:“我也该走了,替我拉轿的可是匹老马,性子执拗的很,若让它等急了,指不定就不让我同秋菊上轿了。”
话音刚落,她也不搭理正楚楚可怜觑着自己的佛手,就理了理风帽,径直走了出去。
“纳兰小姐,您慢些,奴婢送送您。”秋葵愣了愣,忙脆声嚷道。她又转头撇了眼佛手,见那丫头还委屈地直抹泪,气了个直眉瞪眼,劈头就骂道:“瞧你那矫揉做作的样子,真是丢了我们医馆的脸。”
她一面叱着,一面拽着秋菊风风火火跟了上去。
三人加快了脚程,不过片刻,就出了大门。
“姐姐莫送了,快些回去吧。”纳兰柒浅笑着告了辞,便转身跳上了轿。
“小姐,坐稳呐,回府嘞!”
老马打了个响啼,发出一声冗长的嘶鸣,“蹄哒蹄哒”稳稳驶向了纳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