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几十年的努力其实都在与理想背道而行,那所谓的造福与守护却最终害惨了想要造福与守护的人们。因为他想造福万民,所以他深爱的百姓恨毒了他;因为他想励精图治,所以他憧憬的江山社稷被他亲手葬送。他雄才伟略英明决断却不懂人心,然而从小在九重宫门里长大的帝王又怎么会懂最底层百姓的心?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不可逆转的结局。
“是朕错了,朕错了。”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皇帝现在却只会说这样的话,“朕想过了,朕想下罪己诏。呵呵,江南的春色多美啊,反正朕也没脸回大兴宫了,就在这里醉生梦死等着一位英主来取朕的脑袋吧,也算是给朕的江山,朕的黎民百姓一个交代。”
一代名将,一代枭雄,一代帝皇,心已成死灰。
“父皇,你真是个好人。”我站起身,淡淡地笑道,“你杀兄弑父,只为了把江山拱手送给一位英主;父皇你苦心孤诣地扮演一位该死的狗皇帝遭人唾弃遗臭万年就是为了和平地把江山过渡。”
父皇抬头看了我一眼,暗淡的眼神稍微有些不怒自威。
我恍若不觉,不知好歹地继续道:“是啊,这世上就是有什么东西比权力和生命更重要,父皇没有错,父皇做什么都是心心念念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有什么错?所以,父皇你就继续呆在这里做一个醉生梦死的狗皇帝好了,自己舔着伤口等某一位英主到来。那些不理解你的人才该死,该死的李渊该死的宇文化及该死的李密该死的窦建德,他们一点都不为江山和百姓着想,不然怎么还不来取你这个狗皇帝的性命?该死的。。。。。。”
“啪。”一记耳光天旋地转,我瞬间已倒在金阶下。
“放肆的东西。”一身明黄的九五至尊屹立于高处,金振玉聩之声让整个宫殿的空气都冷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是大义?朕错了,朕失败了,朕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朕守不住江山护不了百姓,天命已不在朕这边,朕已经不能再做皇帝了。”
“所以那又怎么样?”我站起来,看着父皇,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所以,那又怎么样?所以你就应该任人宰割任人唾骂拱手让出一切吗?所以你就应该幻想着自己是个烈士自己舔着伤口一天天地等死吗?做错了就重来啊,失败了就再挑起一次战争啊,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就来证明你的大运河征高丽你的长城你的科举都是造福万世的啊,然后告诉他们你对不起他们,但是他们的牺牲给他们的子孙后代千代万代带来了数不尽的幸福啊。还有什么大义,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在说这个,你是在搞笑吗父皇?自古以来成者王侯败者贼,胜者才是大义。你所谓的英主又是谁?李渊?宇文化及?李密?窦建德?他们明明都没有我大隋朝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觉得?你就这么放弃了,就这么可怜兮兮地舔伤口,你像个什么样子?你不觉得对不起杨家祖宗,对不起族人子弟吗?我们杨家不正是因为决不放弃战斗到底的信念才在五胡十六国那么多年的分裂动荡里赢得了整个天下吗?所以,罪己诏是什么东西?后悔的话都留到坟墓里去说吧。而现在,难道不正是最应该战斗的时刻吗?”
我喘了口气,看着巍峨宝座上,低头沉默不语的父皇:“开皇元年,封晋王,拜柱国,任并州总管,年十三;开皇八年,领衔统帅,平南陈,年二十;开皇十年,屡立战功,任扬州总管,平定江南高智慧叛乱。我原以为,只要还留着一点这样的血,就绝不会气馁绝不会服输,看来所有的铁血风骨英雄气概都被时间被浊酒被美色消磨得一干二净了啊,皇。上。”
最后两个字,我一字一顿,咬的异常响亮。颊边又是火辣又是痛,但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因为父皇已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只有皇帝该有的威严和慈悲,而他的眼神,非常明亮:“那么我的臣子,你能为朕做什么?”
这一回,我是自内心的微笑。敛衽,掀袍,认真地正跪,行大礼:“儿臣愿为父皇做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