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安慰着,孝珩对她的心思琢磨得很透。这个丫头,看似冰雪聪明、无所不能,但一遇到自己放在心里的事或人,就会乱了分寸,失了理性:“我知道你心里的痛,但人生总是要向前看的,否则我们一辈子都要活在阴影里,永不超生。”
“二哥……”死死地攥住他的袖子,清颜的指节都用力到发白。那微微颤抖的身躯和苍白的脸色,无一不显示出她此刻心绪的极大波动。她从來就是活在阴影之下的人,又何曾得到过救赎?孝瑜的死,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将所有的绝望都释放了出來,所以那崩溃的情绪才会如决堤一般袭卷,令她无处躲藏。
轻叹一声,紧握住她的手,孝珩的声音温柔地就像煦暖的阳光,带着叫人莫名心安的奇异力量:“想哭就哭吧,发泄出來就好了。清颜,你要相信,沒有什么是过不去的,逝者已矣,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代替他好好活着,替他阅尽千山万水、盛世繁华,替他看遍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替他拥有他一直向往却从未抵达过的幸福。只有我们好好存在着,有关于他的一切才不会消失。”说到这,他不由顿了顿,一手在胸口摸索,随即却是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这是昨日首饰楼的老板亲自送來的,说是河南王早前特意吩咐订制给兰陵王妃的镯子,所以我想,这个还是交给更你合适一些。”
下意识地接过锦盒打开,一只质地细腻、水样剔透的翡翠手镯便跃然于眼前。这是冰种翡翠制品,本身已是价值不菲,何况那透明流转间飘逸的浅蓝色纹理构成了朵朵莲花之状,更是难得,也不知道孝瑜是从何处找到了这么极品的翡翠,方才制成了这样的一个镯子。
而这个东西一入眼,清颜的眼眶倏尔就红了。那是孝瑜说过要补送她的独一无二的新婚礼物,前一段时间他还神神秘秘地说快要准备好了,而她只是回以一笑,并沒有当真,却不想这份迟到的贺礼竟在此时出现在她眼前。
想起他曾调侃于她的欠揍表情,想起他被她戏弄时的无奈苦笑,想起他为了她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奔走忙碌,想起他不问缘由竭尽心力地对自己好……
回忆如潮水一样滔天而來,知晓从今往后她就真正失了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天人永隔,阴阳相绝,从跪在他尸体之前便被生生克制住的悲痛再也压抑不了,泪水恍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滚落,习惯即便流血也不流泪的清颜生平第一次忍不住哭出了声:“大哥……”
听到她细微却真实的哭泣,孝珩这才算是放下了一颗心。悄悄地站起身來退出屋去,他明白此时的清颜需要一个人独处的空间,也相信过了今晚,她依然会是那个他所熟悉的非凡女子。摆脱了心魔的束缚,她的内心世界会坚不可摧。
而此时高湛的寝宫中,看着在咽喉处略作包扎的和士开,年轻帝王的眼眸隐约有着怒火闪现:“下次做事,最好和这次一般沒有痕迹可抓,否则不用任何人出手,朕第一个活剐了你!”高孝瑜多次明示胡氏与和士开有奸情,实在是让他厌烦不已,所以才想着借宴饮的机会小惩大诫一下,他从來就沒想过要取他性命,却不料,最后竟被人钻了空子,还让自己背了黑锅。
“皇上息怒,微臣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干脆地跪伏于地,和士开几乎是声泪俱下地开口。以高湛的心思,自然很容易就知道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幸而梦靥这种毒药世所罕见,抓不到实质性的线索,就连兰陵王妃那尊煞星都沒动他,更别说是和他颇聊得來的高湛了。
被他一言猜中,高湛冷眼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还是让他起了身,转而问起了另一个话題:“她如今,怎么样了?”高府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中,兰陵王妃的反常举动,当然也属于监控范围,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孝瑜的死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回禀皇上,今日广宁王爷曾去劝说,后來王妃便出屋进食,看起來,应该是恢复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个平淡无奇的男声稳稳响起,是皇上亲属的暗卫之流。
“是么。”心有感怀地应了一声,高湛眼中的担忧非但不撒,反而是愈发地浓郁起來。
清颜,你当真,是放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