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相拥而泣的两人终于止了哭泣。松开彼此望着对方时,止不住扑哧笑了——
韩夫人就着衣袖轻轻拭擦乔夫人面上的泪水,乔夫人没有衣袖可以用,手边也没有帕子,抿着唇,蓄着晶莹泪水的眼眸微微弯起,纤细的指头滑上了韩夫人的面颊。
她们含泪看着彼此,偶尔会心一笑——云怀袖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一幕令人心酸不已!她没出声,夏侯景睿也没出声,只静静的看着又哭又笑的她们……
时光仿佛凝滞在了这一刻,谁也没有说话!
又是许久过去了,韩夫人握一握乔夫人的手,一同面对夏侯景睿,一同莲步姗姗的走近他,然后一同微笑,一同朝他深深弯下了腰……
“王爷王妃,玉娇姐姐,是采月的亲姐姐!”韩夫人看出了云怀袖的疑惑,遂以这话题做了开场白!
如果不是事先猜测到有这可能,云怀袖或许会被她的话吓一跳,看她们之间的种种互动以及真情流露,很难不让人往亲情上头去猜想。见夏侯景睿似乎打算一直沉默下去,云怀袖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你们……你们都是裕国的人?”
不会是什么跑来夏侯王朝窃取国家机密的间谍分子吧?但又不对啊,夏侯景睿就是一个闲散王爷,他这里怎么可能会有重要机密给她们偷取?
乔夫人淡淡一笑,她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傲,微勾的唇角像是在嘲笑:“事实上,我们都不是裕国的人——”
“都……不是?”云怀袖惊疑的望着她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怎么可能会不是呢?你……你不是裕国的公主么?被皇上赐给王爷的……你冒充裕国公主,这可是欺君大罪,要是一个不小心被皇上知道了,可是会连累你家人甚至是族人的性命呢!”
抄家灭族——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汉字而已!
“欺君大罪?”乔夫人轻蔑的冷哼一声:“普天之下所有人都有可能被冠以这种罪名,但唯有一个人,永远不会……”
她微顿了顿,瞧着云怀袖微蹙眉的模样,继续道:“因为,他就是‘君’!”
云怀袖的眉心急遽的跳了跳,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心头划过一道雪亮的宛如夏日雷雨天气里的闪电。但却比之方才,镇定了许多:“你的意思是……你们,根本就是皇上派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去看夏侯景睿,他依然沉默的站着,似乎要将自己站成一棵树,不动不摇,仿若根本没有听见乔夫人说的话,只在她望过来时,冲她牵强的勾了勾薄唇。
他一点儿也不意外!所以,他根本早就知道了?可是,皇上为什么会派人到他身边,杀他身边的人,甚至还嫁祸给她?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皇上所为,那么,她骤然一惊——王府里不可能会有小生命,他的女人被频频戴绿帽子……这些事情,不会都是夏侯凌示意的吧?
天,这是什么状况?他的兄长……这么些年,一直在对他做着这样残忍的事情,难怪他会说,习惯了,也就不伤心了!他是怎样才习惯自己兄长这般残忍的对待自己?
她一直以为他这个王爷做的有多么逍遥与自在!原来不是的,她看到得,只是表面上逍遥与自在的他,他的心里,会有多难过被自己唯一的亲人这样对待?可是,为什么夏侯凌会这样对他呢?
犹记得第一次进宫,她还在心中腹诽,这般兄友弟恭的模样,看起来很假——原来,果然是假的!
她的震惊与夏侯景睿的镇定,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不过细细一想,便一点儿也不震惊了——自古以来,残害手足至亲的君王,历史书上还少吗?只是,历史书上的史记或者数据,那是死的,在看的时候,心里不会有这种惊涛骇浪般的可怕感觉……
韩夫人细细声接口道:“不错,我们姐妹二人,都是皇上派来的细作,相信这府里,还不止我们姐妹两个……王爷心中要有数才好!”
“所以,如夫人的孩子,容夫人的生命,全部都是你们做的?”云怀袖听见自己机械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冷冰冰的问道。
韩夫人缓缓摇头,她一直以一种温柔而眷念的目光看着夏侯景睿,即便是与云怀袖说话,她的目光也并不曾从他的面上移开:“如夫人的孩子,是她自己打掉的。与我们姐妹并不相干,事实上,在她小产之前,我们并不知道她也是皇上派来的人!”
听到这样的答案,云怀袖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她的神情很茫然,茫然的有些空洞:“她……自己?”
怎样的女人,能狠到这样的地步?连自己腹中的胎儿也可以狠心打掉……
“王妃也别怪她太狠心!”乔夫人凉凉一笑,看一眼身边的韩夫人:“王府里不能有孩子出世,这在我们来之前,就是已经被警告过的事情,而偏偏如夫人她……她自己也很清楚,即便能将孩子生下来,她与孩子的命运,恐怕也只能用悲惨二字来形容!所以打掉孩子,也是她的迫不得已!而这些,王爷都知道的,不是吗?”
所以,在王府里怀上孩子,并不是一件多么高兴的事情,因为也许下一瞬,孩子会没,更悲惨的,连同自己的性命也会丢掉!
夏侯景睿没有回应只字片语,韩夫人痴望着他,而他,只一径望着深受打击的云怀袖,她连眼神都黯淡的像是在发抖。怎么能不发抖?即便她是那样胆大包天的人,可是她的胆大包天,她所胆大包天的世界,是那样清明干净的……他抿唇,有些后悔——他,不该让她知道这些的!
夏侯景睿缓步走近她,伸手握住她拢在袖中不停颤抖的小手,她的指尖凝着冰凉潮腻的汗水,仿佛生了一场大病,唯有手心还是暖的。他牢牢握住她的手,用力紧了紧,语带怜惜与心疼道:“我不会让你成为她们任何一个人……”
她的指尖在他的掌心里冰凉着,似寒冬腊月里垂在屋檐下的冰锥。“我只问你,他三番五次欲要除掉我的意图是什么?”
“王妃这么聪明,岂会不知‘借刀杀人’这一招么?”乔夫人冷眼瞧着夏侯景睿以护卫的姿势揽着云怀袖,冷冰冰的说道,侧首去望妹妹的脸,果然,她一直温婉浅笑的面上,笼上了厚重的忧伤与无奈。
她紧一紧她的手,换来她牵强的笑容。妹妹的心事,她如何能不知?她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她当然也知道,甚至,她今晚,根本就是故意露出破绽前来赴宴,她都知道——只是这样的痴心,究竟,也是错付了!
且不说她们的身份如何,夏侯景睿,根本从来就没有真的将她放在心上过……也只有这个傻妹妹,才会一门心思全扑在他身上,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她是姐姐,她保护不了她,便只有陪她站在一起了!
借刀杀人!云怀袖目中有雪亮的光芒飞快闪过,她的手指那样冷,像是终日浸泡在雪窖里一般,她咬一咬唇,终于迸出一丝笑意来:“原来,我早就沦为了一枚棋子!”
一枚置夏侯景睿和云家于死地的棋子!借刀杀人,杀的是谁?只要她死了,只要云家与夏侯景睿反目……坐收渔人之利的,便是夏侯凌!所以会有那样多陷害接二连三的落在她脑袋上,原来不是看她好欺负而为之,根本,就是预谋好了的!
而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她这个棋子的身份与作用!
他只深深看着她:“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那么云家呢?云家会安好么?”她骤然抬头,冷冷逼视他:“我的父兄,他们也会安然无恙么?”
“呵……云家?”乔夫人再次冷笑着出声:“知道皇上最忌惮什么吗?富可敌国的云天音,手握兵权的云昭逸……你觉得,云家人能安然无恙的可能性有多少?”
“姐姐,你便少说两句吧!”韩夫人看一眼云怀袖灰败的脸庞,似心有不忍的扯一扯乔夫人的手,勉强笑道:“王妃自不必担心,王爷定会尽全力保护云家的!”
云怀袖冷嗤,声调倏地提高,尖刻而锐利:“保护云家?他凭什么?他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保护不了,他凭什么保护云家?”
她用力挣脱他的手,冷眼睨着他,唇角微勾,冷冷的在笑:“你们以为,保护一个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的么?云家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抱歉,我有事要先离开!”
她必须赶回云家,告诉父兄这件事情,在事情尚未发展到令人不敢想象的地步时,她要想法令父兄脱离这样的险境——胳膊拧不过大腿,云家拧不过夏侯凌!
她绝对不要眼睁睁的看见云家或者家破或者人亡这样的悲剧发生——云家的每一个人,对她而言都是那样的重要!是他们每一个人对她无私的爱,才能让她来这里的这三年里,活的那样恣意畅快……
夏侯景睿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冲势:“你现在回云家有什么用?你的父亲与大哥,他们不会相信你的说辞,他们不会相信他们的一心报国、赤胆忠心会被他们的君主所猜忌,所以你冲动的跑回去,恐怕只会让他们陷入更危险的境地!这就是你所要做的吗?”
见她不似方才那样激动,他小心的将呆掉的她揽进怀里,沉声在她耳边说道:“虽然,现在仅凭我的一己之力,无法保护云家,但,相信我,你所在乎的,我一定会尽全力保全——”
云怀袖闭一闭眼,一滴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下来,她的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仿佛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很重要!”
他紧一紧手臂,不需要更多的语言,这一刻的她,脆弱无助的一点儿也不像她!只是听到云家可能会的危险,她的理智她的冷静她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如果说,云致宁云天音的软肋是她,那么,她的软肋,何尝不是他们呢?“我知道!”
“妹妹,这样,你还认为值得吗?”乔夫人轻叹一声,侧头定定瞧着以无限空洞的眼神望着眼前紧紧相拥的两人的韩夫人,语带怜惜与不值!
韩夫人缓缓摇头,轻轻一笑:“我心中认为值得,便是值得的吧!只是……连累了姐姐!我原想着,反正我是将死之人,能保全姐姐便也罢了,谁知姐姐你偏要站出来!”
“咱们姐妹从小失散,好不容易相遇,却是在这王府之中,认出你的那时候,姐姐便发过誓,无论如何,总要保护你,断不会再像小时候,眼睁睁的看着你被贩子拖走……姐姐以为终于可以保护你了,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我自以为是了……”
“姐姐!”韩夫人泪已盈眶,紧握着乔夫人的双手:“终究,是妹妹任性,才会连累了你!”
“傻瓜,你只是……太爱他了!”乔夫人怜爱的笑着,拢一拢她的肩膀:“姐姐什么都给不了你,便也只能成全你了!王爷,容夫人的死,虽是妹妹所为,可是,她杀她,也是为了你好!因为容夫人,也是皇上的细作,而,妹妹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情,也知道容夫人打算利用腹中胎儿算计王妃的计划……妹妹她,也许并不知道王妃在你心目中的重要性,她只傻傻的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因为她知道,一旦王妃在王府里有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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