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不用生活在梁家。”梁萱坐在墙头,脚垂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
张野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和她并肩,他入迷地看她的侧脸,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
“等你成年了,就能离开那个家。”张野说,“要不,我们考外地大学吧。”
梁萱眼睛忽然一亮,随即又暗下来,她说:“我想我会出国。”
“出国?”他蹙眉,心一沉,“去哪。”
“美国。”她肯定地说。
张野拿掉狗尾巴草,在手里把玩:“我应该去不了。”
梁萱侧过脸,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柔软、温暖:“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笑着,从矮墙上跳下来,扭过头,对他拉开唇角,她的笑容像太阳一样明媚而灿烂:“快下来呀。”
她银铃一般的笑落下一串,马尾辫在脑后跳跃,一上一下,她向前奔跑着。他也跳了下来,长腿追上她的步伐,牵起她的手。
他们一起大笑,毫无理由。
“叮咚!叮咚!”门铃声不断地响起,捣碎了张野的梦境。
他陡然张开眼,视线里只有冷色的天花板。没有笑声,没有温暖,什么都没有。
任由门铃声大作,张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张着眼睛发呆。
梁萱曾经不止一次说过,自己不想留在梁家,自己要去美国。他却没想过太多,觉得只要两个人还在一起,未来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那时候的他太天真,太短视。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梁萱最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挣扎,甚至还因为梁德新的事情去责怪梁萱。
表面上看,梁家一家和睦。到家庭活动或者开家长会的时候,梁萱打扮得精致、步态优雅的妈妈就会以和蔼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梁德新工作忙,但也都极力抽出空来参加。谁都看不出梁萱是这家人领养来的孩子。
可是私底下,梁萱却说,梁家从未待她视如己出,起码,梁德新没有。梁家本来有个儿子,但在八岁时因为意外去世,梁德新妻子悲痛欲绝,医生又告知她的身体在怀孕的几率微乎其微,她便觉得人生没有了指望和寄托,一度试图自杀。梁德新无奈,带她福利院想着收养一个孩子回来。梁德新传统,本希望能收养一个男孩,但妻子看到梁萱却一下子中了眼缘,执意要收养作为女孩的梁萱。梁德新起初不同意,妻子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他无奈,只好把梁萱带回了家。
梁萱那年已经十岁,是记事的年纪,而在福利院里长大,当然,也已经是懂得了伪装的年纪,懂得讨好自己养父母的年纪。梁萱在梁家表现得乖巧无比,用功读书,成绩优异,从不给养父母添乱。梁母越发亲近这个孩子,给她添置衣物,带她出去玩耍,对她的态度俨然称得上狂热。而梁德新在另一方面,总是冷眼看待梁萱,对她不温不火,保持着距离。如果梁萱犯了错误,梁德新就会严厉斥责,不留情面。梁德新的眼神在梁萱看来,总是在说,你只是这里的客人,别对这里太熟悉。
一个病态依赖的养母,一个冷眼相对的养父,梁萱感觉自己是梁家聘请来的一个演员,目的是填这对夫妻的丧子之痛,而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个黑洞,她填不了。
所以,梁萱不只一次在周回生和张野面前显露出自己想离家的愿望。当然,她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她清楚自己要在一个能负担自己生活费的年纪,有一个绝佳契机的情况下离开那个家。她绝不会冲动出走,那是再傻不过的事情,她不会让自己饿着的。
如果没有那场绑架,梁萱一定能成功,或许她真的会去美国。
美国……这两个字在张野心里如鹰一般盘旋着。包恬就是从美国回来的。
离两人上次不欢而散过去一周。包恬没来找他,走的时候也是摔门负气走的样子,倒让张野觉得可能自己是真的多心误会了她。
他托徐世梵去调查包恬的资料,至今还未出结果。包恬是美籍华人,总是麻烦一些。可张野觉得这等待的时间有些太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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