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师傅相熟,得知此事,想到堂堂三品大员的京兆尹为了讨好曹家一个黄毛小儿,竟然不惜枉法如此,曹家骄横到何种地步,可想而知,这才下定决心,要参倒曹嵩。”
沈欢终于忍不住拍手笑道:“我听说尚公主最得国主信任,有她出山,曹嵩必是难逃此劫。”邓百龄喊道:“那还耽误什么?我们就保着王爷速速进城,与尚公主和那几位老臣一道,将奏章面呈国主。”穆枫说道:“邓爷说的极是,这东关是一定要进的,只不过各位不能去。王侯入朝不得带兵,这是本朝铁律,诸位统领受命率鹰扬卫戍守边关,若是带着这一群虎狼之师进城,岂不是干犯纲纪,授人以柄?”邓百龄一怔,问道:“穆爷的意思是?”穆枫沉声说道:“只能由我一人陪着王爷入关。”五兽一听,个个摇头,丁焰先就不答应了,说道:“穆爷,我们都知道您武功盖世,忠肝义胆,只是姓曹的在城里布下种种杀阵,若是三王爷有个闪失,谁来担待?”
沈欢见三王爷低头沉吟,急忙说道:“王爷,想那曹嵩必定百般阻扰,此行太过凶险。不如我和穆爷先去探明情形再说。”邓百龄说道:“沈军师也不能去,鹰扬卫离不开你,就让我去吧。我也多年没回东关了,正好去花月楼喝一杯老酒。”三王爷抬起头来,摆了摆手,神情毅然,说道:“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来来去去耽误了时辰,怕曹嵩又使出什么手段来。我这就随穆枫入关,几位统领先回青龙关,等我消息。”他见众人还想再劝,面色一肃,说道:“大家不用再说了,这是军令,不得有误。”众人见他神情肃然,都是心头一凛,不敢再劝。
这时就听得邓青羊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众人都看了过去,只见那只风狸在她脚边不住地游走,不明就里。邓青羊低下身来,将手里捧着的幼兽放到风狸面前。风狸不住地舔舐幼兽的身体,又冲着邓青羊吱吱有声地叫了几下,突然飞奔起来,朝着旁边一块岩石一头撞去,顿时颈断而亡。众人见此情景,都忍不住惊叫起来。邓青羊这时才明白,此前那妇人说风狸与主人到死都不会分离的道理,想来这风狸见主人已死,便也自杀,随着主人一道去了。念及这灵兽的忠义,她不禁流下泪来。
众人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个个叹息不止。众人帮着邓青羊将妇人和风狸葬好,三王爷问她道:“若是要牺牲了你一个人,可以换回来其他很多人的性命,你愿意吗?”邓青羊点头说道:“青儿愿意。”三王爷笑道:“青儿日后必有出息。”他站起身来,长舒一口气,说道:“若说这世上有一个人我敢托付性命,便是穆枫。他这个人,做起事来,细致周全,你们不必担心。”
郭振天朝穆枫招了招手,说道:“穆枫,我和你握个手。”穆枫笑吟吟地伸出手来,郭振天一把握住,用力一捏,却发觉对手的手甚是柔弱滑溜,使不上力道,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又猛然感觉穆枫的手仿佛变成了一块烧红的铁块,触手滚烫,烫得他哎哟一声,赶紧撒开了手。沈欢知道他是吃了亏,拉了拉他衣袖,说道:“老郭,别胡闹了,赶紧走吧。”郭振天哈哈一笑,说道:“穆爷,你的武功可比老郭我高明得多,这架也不用打了。三王爷既是托付给你,若有半点差池,你问问看,我鹰扬卫的弟兄们会不会答应?”黑衣人齐声高喊,“不答应”。
众人朝三王爷躬身行礼,转身离去。三王爷微微颔首,看着这一群忠心耿耿、精明彪悍的部下离去的背影,竟有些呆住了。走到远处,郭振天扯开粗犷的嗓音引吭高歌,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云飞扬兮战四方,战四方兮国士殇,国士殇兮妻断肠。”黑衣人跟着齐声高唱,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绝。
终于只剩下了三王爷、穆枫和一驾马车。穆枫拉开车门,等着三王爷上车,他却轻轻一跃,跳上车头。穆枫也不多说,上了马车,一抖缰绳,马匹飞奔起来。棋盘岭山势不高,却极是险峻,铺展开来,好像一副巨大的棋局。相传当年有位国手,天纵奇才,五岁学棋,十五岁时已罕有对手,二十岁时以一对十,将当世最负盛名的十位棋坛高手统统打败。据说他奉诏入京,途经这棋盘岭,遇一老媪,邀其对弈。他初未置意,甫经三五手,便发现老媪的棋艺精妙不可言状,每一手都陷入长考,浑忘了时辰。下到最后,他终于认输,老媪和茅屋却已消失不见。等他到了京师才发现,这盘棋足足下了五十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朝代更替,相识的亲朋故旧尽都亡故,两情相悦的女子也因等不到他的归来,郁郁而终。这位国手睹物思情,再难自抑,终于呕血身亡。
马车沿着一条狭长的小道盘旋而下,行到中途,看到山脚下星火点点,一条长龙蜿蜒数里,两人知道这必是鹰扬卫的人马渐行渐远。三王爷突然跳下马车,站立在山崖之上,向下眺望良久,手指下方,对穆枫说道:“你看,这许多人置身这棋盘岭上,像不像天地间一副偌大棋盘上的棋子?”他顿了一顿,叹道:“世事如棋,你我终究也只不过是其中无足轻重的棋子而已。”穆枫在他身后负手而立,沉吟片刻,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顶天立地,总该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你我选择的,可怨不得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