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裁撤多年,这些人平日里散居各处,互通消息,一旦聚首,又如当年在三王爷麾下当差一般,沈欢也无暇多让,便担起了指挥调度之责。待丁焰离去之后,他看了留下来的几个人一眼,目光变得沉痛,问道:“鹰扬卫的弟兄们可都安好?”邓百龄说道:“照军师的吩咐,大伙隐姓埋名散入民间,多数都能安分,就是有那变节叛变的,也都被铲除了。”
沈欢点头才道了声好,郭振天气鼓鼓地说道:“沈军师,有句话我说出来,你听了可别生气。”沈欢笑道:“郭二哥有话只管说,我们自家兄弟,何必客气。”郭振天说道:“这些年来你为什么执意要大家隐忍不发?可把老郭憋死了。要我说,当今那个狗皇上心肠狠毒,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连忠心耿耿的三王爷都给他害死了,我们就该起兵,打进东关,杀了狗皇上,为三王爷报仇。三王爷既是不在人世,我们几个都保了你做国主就是。”
沈欢见他说话神情激昂,便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待他说完,才开口说道:“郭二哥这急性子还是一点没改。”他扭过头去,对崔阿木说道:“阿木,就有劳你给大家说说。”崔阿木素来沉默寡言,沈欢此话一出,邓百龄和郭振天听了都是一怔,不知道沈欢要让崔阿木说些什么。崔阿木思忖片刻,单只说了两个字,“没有”。
沈欢轻笑一声,说道:“我替阿木说了吧。这几年我让他扮做仆役,去到宗正府里当差,积功做到了执掌皇亲贵胄寝陵事宜的匠头,由此终算是找到了三王爷的墓穴所在。阿木既是说没有,意思就是墓穴当中并没有三王爷。”
这话一出,邓百龄和郭振天听了不亚于耳边响起惊雷,就连邓青羊听了也是脸色微变,心想:这些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事情听起来好生诡异,好好的一个王爷忠心耿耿,国主为什么偏就容他不得,要将他逼死?就是逼死了,又将他的尸身安葬在了哪里呢?
邓百龄却已经明白过来,眼睛瞪得老大,对沈欢说道:“沈军师,你的意思是说,三王爷有可能没有死?”沈欢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我还不能断定,不过如此看来,当中肯定还有蹊跷。”郭振天猛地跳起,朝沈欢深鞠一躬,喊道:“沈军师,我知道你这个人最是足智多谋,你快想想到哪里找到三王爷。就算找回来了三王爷,日后你当不成国主,我也一定求王爷封你做九千岁。”
郭振天这话说得不免话里有话,意思倒像是唯恐沈欢自己贪图皇位,不肯尽心尽力查访三王爷的下落。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沈欢免不得要大怒,听郭振天说,却知道他委实出于对三王爷一片赤胆忠心,故而口不择言,不仅没有恼火,反倒颇为感念,叹道:“郭二哥放心,沈某但有一息尚存,也会尽力找到三王爷的下落。”郭振天这才察觉自己说的话颇为不妥,又是深鞠一躬,沈欢赶紧回礼。
等到二人重新坐下,沈欢说道:“眼下三王爷依旧生死不明,若要查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要从最后和三王爷在一起的人身上着手。田公公已然身故,三王爷进入寝宫之前,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人就只有穆枫。这也就是我们来到这虎牢山的缘由。”
听到穆枫这两个字,郭振天腾得站起,厉声说道:“姓曹的奸相被皇帝赐死了,这笔账只能等老子死了,去阴曹地府找他算。可是姓穆的当年信誓旦旦要保得王爷周全,若不是信了他的鬼话,我等怎么会眼巴巴看着王爷上了圈套?这笔账无论如何要与他算。”
沈欢点头说道:“据我所知,他与那刀王杜乘风在此有十年之约,我们且耐心等候,等他与杜乘风斗得两败俱伤,再做计议。”他见郭振天还想说话,先自说道:“我们乘人之危,本不光彩,可若是贸然行事,怕是寻不着王爷的下落,反倒搭上了兄弟们的性命。”郭振天想到穆枫武功深不可测,再加上一个杜乘风,此前便曾栽在他的手上,真要冒冒失失闯上山去,“五兽”怕是要变成“五鬼”,只得隐忍不语。
邓青羊听着这些人言及种种蛰伏待变、报仇雪恨,心里甚感不耐。在她心中,总是挥之不去棋盘岭上初次见到穆枫时的印象,每一念及,总是觉得温暖安全。有时候她会想,沈叔叔、郭叔叔他们口中念念不忘要报仇,只怕是没了这么个由头,鹰扬卫那许多部下便会失了魂、散了架。当然这念头她只敢放在心里,可不敢说出口。她不禁想起那少年,不知道他现在跑到哪里去了,若是以后还能遇到,少不得还要捉弄他几回。想到这里,她暗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