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一身青衫,足蹬薄底快靴,头戴一顶轻丝便帽,周身上下收拾得整齐,手里拿着一张弓,生得眉目清秀,颇带着几分英气,只是脸上总挂着一副和颜悦色、谦谦有礼的神态,倒把那英气冲得淡了。
这个人将弓插入弓袋,跳下马来,紧走上前,双手抱拳,说道:“在下胡青云,字振羽,东关人士,初到贵地,若有叨扰,还望见谅。请问小哥尊姓大名?”石小川一门心思都在那只老鹰身上,并不抬头,只是嗯嗯了两声,算是作答。这胡青云倒也不觉有忤,蹲下身子,伸出手来,说道:“小哥,能否让我瞧瞧?”
石小川把鹰捧到他手里,他接过来时也是小心翼翼,细细打量起鹰的伤势,口中啧啧有声,颇为怜惜。待看到明白,他沉吟道:“这鹰伤得颇重,我带得有疗治刀枪所伤的金疮药,于人颇有功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它。”他抬头问石小川道:“小哥,你看要不要试一试?”
石小川赶忙点头,连声说好。胡青云起身,从马背的行囊中取来金疮药,让石小川把鹰捧得平稳,轻手轻脚敷药于伤口之处。药力所激,那只鹰猛地扇了几下翅膀,从胡青云脸上重重地掠过,将他的帽子也掠得歪了。胡青云口中温言有声,又伸手在它头上轻轻抚摩几下,倒像是在安抚一个患病的娃娃。
他又找来一块棉布,依着伤口的大小,用匕首裁好,左右比划,总要既覆盖上伤口,又不有碍于雄鹰的飞行,颇费了些周章,才算是包扎停当。石小川见他手脚轻柔,心思竟比女孩儿还要细腻,将那只受伤的老鹰照料得周全,心中大是感激,低声说道:“多谢多谢。”
胡青云将鹰捧在手里,又端详了一会,见它将受伤的翅膀蜷缩着,不敢张开,对石小川说道:“它伤得挺重,怕不能就好,我把金疮药给你,隔得几天你就替它换一次药,想必过上大半个月,应该就没事了。”
石小川接过鹰和药,心中感激,不知道如何言表。胡青云淡然一笑,说道:“你我萍水相逢也是有缘,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小哥,有件事我能不能问问?”石小川点头说道:“你只管问。”
胡青云笑道:“我刚才听你喊大哥,可是这许久功夫也没见到另外有人?”石小川脸上一红,把自己方才那番念头说给他听,存好了心思让他嘲笑一番,心想:他帮我救下了鹰,就算是嘲笑我,我也绝不能对他作恼。
哪知道胡青云一听之下,脸色一正,说道:“你大哥的魂魄既是托在这只鹰身上前来看你,你们兄弟的情谊必是极深。”他忍不住拍额相庆,说道:“老天有眼,让我在这里出现,才没让那狐狸害了你大哥。”若说他救下老鹰,引得石小川心生感激,他这番话说得诚挚,实让石小川引为知己,大有同道中人之慨。
到这时他才与之互换了姓名,一询才知,这胡青云是东关城里扬威镖局的少镖主,难怪言谈举止谦恭有礼。用胡青云的话说,那是其父自小便谆谆相嘱的,干镖行的人保得财货行走天下,武功倒在其次,要的是知礼数、懂人情,总要江湖中人人给一份面子才行。石小川听得频频点头,只是有一件事他并不知道,这扬威镖局乃是本朝最大的镖行,分舵遍布十六郡,也确实当得上“扬威”二字。
至于说到胡青云为何在此地出现,他却含含糊糊不肯明说,只说要去青龙关找一个朋友,中途迷了路,在这虎牢山转悠了半天。石小川笑道:“这里的路确实难找,我反正没事,带你到安平镇。到了镇上,你自然能找着路。”
胡青云大喜,连声道谢,两人便各自上马,一路前行。石小川将老鹰在马鞍上安置停当,那只鹰倒也乖巧,牢牢地抓住了鞍桥。这一路上,胡青云与之畅谈江湖掌故,听得石小川眉飞色舞。说到这青龙关地界,胡青云说道:“我听说此地有一个金刀门,掌门顾廷玉练得一手以慢制快的刀法,颇为了得,只是门徒不多,故而名声不著,等有空的时候倒是要去拜会。”石小川心里暗想:你是不知,顾掌门已经被我大哥断去一臂,怕是练不成刀法了。
两个人骑着马,一路小跑,眼看着快要到的安平镇。路旁突然涌出来一群农人,各自手持农具,钉耙锄头,样样都有,其中一人一个箭步冲到路中,一把抓住了胡青云所骑的那匹马的缰绳,厉声喝道:“恶贼,把你劫走的孩子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