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后,楚楚的妈妈和几个姨妈讨论了一下,为了不让舅舅再折腾外公,考虑是否应该把外公外婆接到别处去住一段时间,但是外公还是不想麻烦他们,就拒绝了他们的美意。最终的结论是,几个人经常回家陪陪他们,并告诉外公如果舅舅来闹,就赶紧打电话给他们。
其实楚楚的这两个姨妈,虽然平常有时爱慕虚荣,爱攀比,嫉妒心强,看起来很奇葩,甚至影响到了下一代,但对于某些事情,她们的思维还是很正常的。比如她们从不算计自己的父母,比如护短。几年前,楚楚的爷爷死后,留给了楚楚三万块钱,却没给大姑和小姑的孩子,她们心理就不平衡了,非让楚楚妈妈把钱拿出来大家平分,甚至都闹到了外公家。那天正巧大姨二姨都在,于是,全家人,包括大姐二姐,同楚楚的大姑小姑干了一架,唇枪舌战,惊心动魄。楚楚现在还记忆犹新,两对母女说出去的话跟刀子似的,杀人不见血,骂人不带脏字,楚楚听了都觉得肉疼。最后,那场战役以我方全胜而告终,当时大姨说:就这俩人的水准,把他们祖宗十八代全部请来都不够我骂的。
爸爸站在中间,表示很忧伤。
楚楚的亲戚就是这样,千变万化的。楚楚有时候是很讨厌他们,但是他们有时做的事情也让楚楚对她们刮目相看,忘却了她们曾经的冷嘲热讽。妈妈以前总说:你小时候大姨总给你买好多玩具,好吃和衣服,给你花钱一点都不带心疼的。你三岁那年不肯去幼儿园,我和你爸都要上班,那时候外公也忙,外婆身体不好,没法看你,你爷爷奶奶当时在看你堂姐。于是二姨就每天跑来照顾你,她家在北都郊区,每天都这么跑来跑去的,很辛苦。
楚楚的妈妈是一个非常顾念旧情的人,楚楚也一样,每当妈妈说这些的时候,她心里的最深的某个地方就好像轻轻颤了一下,那些对他们的怨恨也随之消散。所以楚楚拿这些奇葩亲戚们很无奈。不管怎么说,毕竟还是家里人,自然和外人不一样。虽然小吵小闹不断,暗自攀比算计,但即便打断了骨头,却还连着筋。
九点多钟的时候,大家都散了,沈上时和楚楚负责送外公回去。沈上时说没烟了,让楚楚给他买烟去。病房内很安静,外面下着绵绵细雨,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沈上时蹲在病床前,低着头,在给外公穿鞋。外公的脚有些浮肿,沈上时说,改天得给您买个大点的鞋。外公嗯了一声。接着,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过了良久以后,沈上时才轻起唇齿,声音温雅平静,夹杂着微微的喑哑。“刚才我问医生你的情况了。”
“是么。”外公的脸色低沉了下来,但是沈上时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外公的鞋上。
外公是个爱干净的人,他的皮鞋总是锃亮的,而现在上面却染上了些许的泥土,沈上时从黑色西裤裤兜里拿出一包纸巾,将外公的鞋擦干净。
忽然,外公笑了,无奈中带着欣慰。“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就在刚才,机智的沈上时一个劲儿的问大夫,大夫才肯跟他说实话。外公患有冠心病,从他五十岁的时候就开始一直吃药治疗。但这次病发后检查,他的左心房衰竭得很严重,这和他年龄大了有关。医生建议他住院观察几日,可外公不肯,因为外婆还在家里。给外公检查的时候,外公一直强调,不要告诉任何人结果。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怕我们担心?”沈上时将纸巾折叠起来,继续擦拭。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只能让你们白白担心,生老病死,自然规律。”
“都这份上了您还这么坦然,我真佩服您。要我就不行,我这人惜命。”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要惜命,怎么能拿着那么多勋章?”
“那是小时候,傻,为了能完成任务命都可以不要。现在我年纪也大了,才明白生命是多么的宝贵~”
“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能看淡一切了。”外公慈祥的笑有超脱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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