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锦看着她烂漫的笑脸,不知怎的,胸口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他自幼生在林家大宅,父亲林蕴风是齐国大儒,满腹经纶,可生性风流,年轻时才名远扬,许多女子都仰慕而来,宁愿做妾。除了他的母亲之外,林蕴风娶了七八个姨娘,以至于兄弟姐妹众多,内宅争勾心斗角不断,母亲为了他殚精竭虑,早早亡故。
在林家,除了母亲,无人可信,母亲亡故后,他变得更为冷漠孤僻,对父亲几乎都不假辞色,一个月都说不上几句话。
几个姨娘铁了心地要争抢齐家长房正妻的位子,他自然是不肯,就算母亲死了,也不能让别人抢了她的位置,和她并驾齐驱!当时他便和林蕴风大吵了一架,林蕴风当着全家人的面冷冰冰地道,母凭子贵,哪一房的孩子最有出息,便是谁做这当家主母。
这么些年来,他悬梁刺股,就是为了在所有的林家子弟中拔得头筹,他已经记不得了,记不得有多久没看到过这样一个真心的笑脸了。
“公主真是真性情,听说公主的母妃也是早亡,公主还能如此玲珑剔透,真是令人羡慕。”他定了定神,缓缓地道。
“是啊,母妃早早就扔下我走了,”沐语之的笑容浅了下来,忽然又笑道,“不过我知道她在天上看着我,所以我要每天都快活地给她看,她在天上也就开心了,你母亲也一定是这样的,别太想她,你过得好,她就放心了。”
林承锦怔了一下,他这些年沉浸在自己的心魔中,从来没有想过,母亲在九泉之下,会对他有什么期盼。沐语之这番话,仿佛醍醐灌顶,把他从那执念中拽了出来。
沐语之见他好像失了魂魄似的,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不安地道:“林公子,林公子你怎么了?”
林承锦恍然惊醒,重新站了起来,对着她长鞠了一躬:“多谢公主点醒,在下受教了。”
沐语之不知道自己点醒了他什么,不过看他神色之间去了那份倨傲和冷漠,换上了些许的轻松自然,她也很高兴,手舞足蹈地道:“哈哈,我居然还能指教状元,那我岂不是女状元了?赶明儿叫父王也封我一个当当。”
“公主!”漪紫见她说了没一会话,便又现了原型,又好气又好笑,“哪里会有女状元的,别惹林公子笑话了。”
“无妨无妨,听公主说话,在下轻松自在得很。”林承锦道。
沐语之冲着漪紫扬了扬下巴,得意地道:“听到了吧?林公子,我给你看样东西,你一定会把下巴都掉下来,比你那些圣贤书好玩多了,我们走。”
沐语之兴致勃勃地给他看了许多宝贝,她那个叫做“陋言居士”的小松鼠,她的机弩,她的匕首……
沐语之嘻嘻哈哈,简直就是一个话唠,而林承锦性格所致,沉默寡言,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一天活泼,一个沉稳,还挺合拍的,漪紫跟在身后,心里那个挣扎啊:凌大人很好,林公子也不错,公主你到底喜欢哪个啊?
沐语之可不知道漪紫在帮她挑驸马,她记得要教林承锦射箭的承诺,嚷嚷着要林承锦摆个弓箭步给他瞧瞧,林承锦一介书生,哪里真的会向她一个女子学箭,只是应付着摆了个样子。
“你这不对,脚力虚浮,一踢就倒。”
“左脚往后一点,往后一点,哎呀你看我的。”
漪紫一个劲儿地冲着她使眼色,想让她不要太过得意忘形,男人哪里会喜欢女子舞枪弄剑的。
沐语之不理她,她看着这么一个冷峻硬朗的男子摆出一个软绵绵的步伐,都快急死了,便取了她的机弩,英姿飒爽地摆了一个后弓箭步,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支小弩激射而出,只是她的手腕还是有些发软,力气不够,原本朝着墙去的转了个弯,朝着大门飞了过去。
门被推开了,凌卫剑出现在她眼前,沐语之惊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弩扑向凌卫剑的发冠,一下子仿佛连心跳都停止了。
幸好凌卫剑十分镇定地一矮身,小弩擦着他的发冠而过,只是几缕发丝飘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惊出了一声冷汗,沐语之下意识地便扑了过去,一叠声地叫道:“你没事吧?你怎么忽然就冒了出来,吓死我了。”
凌卫剑的目光在她和林承景之间来回梭巡了片刻,沉着脸道:“你们在干什么?”
沐语之停下了脚步,只觉得又是气愤又是委屈:一整天都没见着他人,一来就端着脸骂人!“本宫爱干嘛就干嘛,用得着你来管吗?”她也沉下脸来。
凌卫剑没理他,只是对着林承锦道:“林兄,你府上来了人,在行宫外等着你。”
这个时候家里怎么会来人?林承锦心里纳闷,便和沐语之告别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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