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
天依旧黑着,窗外却有啁啾的鸟鸣隐约可闻。
指尖还残留着饱食之后入睡而引发的麻胀,身体却被牢牢地禁锢在另一个人的怀抱里。
殷少岩在思考,上一次睁开眼发现床上除了自己还有别的生物是发生在什么年代的事情。
五六年前?
大概六年前的某一天,前一夜还是处男的殷少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可喜可贺地丧失了成为魔法师的资格。觉得应该负起男子汉应有的责任,于是殷少岩主动提出了和对方交往的请求。
那段并不太有爱的恋情持续了三个月,最后以和平分手告终。遗留产物只有一张六年后掀起轩然大波的接吻照片,以及殷少岩对酒精饮料的无条件忌讳。
分手之后,有个和殷少岩同一福利院出身后来专门写甜腻言情小说的家伙专程跑过来嘲笑他没有真正恋爱过,殷少岩毫不客气地把人拖到天台上打了一架,揍到对方承认自己也没真正恋爱过为止。
儿童福利院,并不是电视剧中演的那种、住着一群天使似的小孩和良善的嬷嬷、时不时有开着豪车的富翁来认回流落在外的女儿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见识到这个国度最深重的无奈。
被遗弃的婴儿,很多只是因为性别,更多的则是因为缺陷,各种缺陷。唇裂、可治愈的先心,那尚属情况好的,而更普遍的是先天残疾、或是需要长期投入的慢性疾病。手术资金永远稀缺,有的孩子等得到,有的等不到。死亡并不是那么罕见的东西。偶尔也会接收打拐解救回来的孩子,找得到父母的被送回去,找不到的,那么也就如此了。抚养的方式与其说是抚养,不如说是喂养,太过细致的关怀不适合忙碌的节奏,没人会有空去抱一抱哭泣的婴儿。
与其说是家,那个地方更像一个对学生负有限责任的寄宿学校。
殷少岩之所以喜欢演戏,那个三流小说家之所以喜欢写腻歪的恋爱故事,并非毫无缘由。所谓“幸福”,对于他们来说,像一根挂在眼前的胡萝卜,是个可以略有期待以便支持自己走下去、但不可以太过期待的东西。而演戏或者小说,是很讨巧的方式,可以在虚构的世界里,体验与自己不同的、“正常”的人生。安全、便捷、低成本,虽然不够真实。
当殷少岩开始那段恋情的时候是有过期待的,但始终没有办法全身心地投入,最终的走向也在预料之中。殷少岩怀疑自己似乎有点爱无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好像连对方的名字都不太记得了呢……是叫什么来着……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晨光微暝,光线从窗帘的缝隙潜入房间。殷少岩盯着放大在自己眼前的陈靖扬的高清无死角睡颜,失礼(?)地试图回忆起自己那个初恋小男友的名字。可是脑中除了“尼桑好漂亮”这个念头之外,什么也没出现。
清晨的大脑总是得不到足够的血液供应,大概思考功能也因此停滞了吧。
于是关于陈靖扬为什么抱着自己睡得一脸恬静,殷少岩一点头绪也没有。
幸好这次不用负责任……也不用被负责。殷少岩瞅瞅两个人穿得很周全的睡衣,乐天地想。
想偷偷下床,却惊动了身边的人。
“别闹……”陈靖扬闭着眼睛皱眉低语,手臂一抬,将人拉回自己的怀里搂得更紧。温热的鼻息掠过头顶,殷少岩整张脸都被埋进了陈靖扬的颈窝,清新的气息从鼻尖迅速渗透到肺腑,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
人类的犁鼻器虽然已经退化,偶尔也会福至心灵地接收到外激素的勾引……殷少岩的脑内插播起了《坑爹科学》。
糟糕……完全不想动……
被拥抱的体验太少,偶尔这么来一次,才发现同类的体温那么美好。家人……这种一度以为遥不可及的东西,如今以一种可以触摸的形式呈现在了自己面前。
“哥……”殷少岩窝在陈靖扬怀里闷闷地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音,只听得到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不想动,那就……不要动了吧。
陈靖扬完全苏醒过来是半小时后的事情。略一低头便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早安。”陈靖扬愉快地说,极其自然地在弟弟额头上印下一吻。
殷少岩呆愣一下,迅速地脸红:“你做什么!?”
“早安吻。”
“……你是外国人吗?”
“以前不是。”
“……”殷少岩一点也不想问以后是不是,“我想了很久也没想通,为什么你会睡在这里?”
“你不记得了?”
“我就记得我昨天好像在沙发上睡着了……”殷少岩虽然觉得自己睡着了不会做出什么唐突佳人(?)的事情,但还是不免有些心虚。
“后来我把你抱到房里,你死拉着我不肯撒手,没办法只好陪睡,谁让我是哥哥呢。”陈靖扬的语气颇为无奈。
“对……不……起……”
不肯撒手……陪睡……这些词汇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殷少岩根本忘了陈靖扬有信口开河面不改色的前科。
“不用道歉,你睡相很好。”
“……”被抱得那么牢睡相能不好才比较奇怪。
“以后要是不想一个人睡,可以再让我陪。”
“不用了谢谢……”
这里没有狗仔真是太可惜了。影帝自荐枕席的现场啊写出来能值多少奖金!?要不以后改行当娱记算了,靠出卖陈靖扬的私生活来吃饭说不定还有多的钱能用来养家。
殷少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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