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儿去打听过,才知王爷腿上的伤口是真的伤到了骨头。伤筋动骨一百天,又加上失血过多,平白也动不得,必是要好好调养上一段日子的。
段韶华听了,心急是有,毕竟王爷还欠着他一个盖印。
但想之靖王爷现在还在养伤,他哪怕心急也不能找上门去逼迫。否则激得他翻脸无情,到时候才叫是有苦难言。
于是乎,王府的日子照样要过。拖长时间的调息中,他只稍一想那盒中秘物,心情也瞬时开朗。
之前在王府的每一天都在时刻中战战兢兢,现下却是难得静下心来欣赏周遭的一草一木,过一天,心里就在暗暗思量着前程。
两年,七百三十天,四千三百八十个时辰。念起来是吓人,但是掐着指头算过去,总有结束的一天。
不过当一日当韩大夫诊断他已再无大碍,顿时靖王爷那边的消息就下来了,竟是要他去房中服侍。
段韶华当时听了只坐惊奇,偶或好笑。靖王府奴婢成群,怎地叫上了他,只怕他又是心血来潮,或者是专门有话来说。
若在之前接得这样的消息定是紧张无比,惟恐又要重来一次那夜的恐怖回忆。而如今,就算是想了,知了,又一个信念支撑着,再大的难关也总能撑过去。
他对着前来的小厮答应了一声,立换了套常服,紧跟着来人走了出去。
段韶华半寐半醒的,这些日子也一直呆在房中,乍见了暖阳只觉得刺眼。
穿过了两条长廊,终在那一看就显富丽的院中停下了。
小厮领着他到了房前,只看了几名丫鬟进进出出,正在准备着午膳。
噬之血肉的记忆都刻在了骨里,段韶华怎么也忘不掉先后两次在这房中经历过什么。再好的心理准备也被上涌的惧意冲垮,顿时就有些怯步。
小厮是了解不到他此刻的心情,只必恭必敬的朝着房内道:“王爷,段公子已经带来了。”
这一下,更是没有止步的余地了。
那厢已有声音响起,“还不进来。”
一样听不出喜怒,段韶华平了平气,终是走了进去。
正跨入房门,一股子的菜香就飘入鼻中。
丫鬟们正捧着红漆盘,正中间的乌檀木大桌上已经摆满了琳琅美食,从段韶华的角度看去真是鲜亮一片。
是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只是为了王爷一人准备。
而那靖王爷,此时正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素服,神态悠然的在桌边端坐。
红光满面,段韶华禁不住去看他藏在桌下的那条腿,真不知那样严重的伤口会变成什么模样。
而随着段韶华的进入,房中的几名丫鬟也纷纷知趣的悄悄退了出去。
大门被叩上的声音惊醒了段韶华,他这才鞠了身,依礼见了声“王爷。”
裴靖却似乎不愿意在这上面多下功夫,只道:“你还要站到何时?”
只能在心内祈祷,这一次王爷可不要再使什么手段。
依声走了过去,就在想与裴靖保持距离之时候听得道:“坐过来。”
所谓避无可避,段韶华继续依言而行。
靠着裴靖的身边而坐,余光一瞥那条依然缠着绷带的伤腿,道:“王爷的恢复能力果然极佳,这会子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如换了旁人,只怕是要躺个一年半载。”
听着貌似恭维,裴靖是听而发笑,转瞬捏着段韶华的下巴将他转过脸来,“说的真是好听,只怕你心里却不这么想。”
“草民向来心口如一。”段韶华平静的回道。表情是端端正正,一派肃然,就差在脸上写明“我乃良民。”
裴靖看着有趣,发笑了几声。
接着便松了手,下巴朝着一桌的珍馐一努,“陪本王用膳。”
段韶华迅速扫了一眼他叫不出名字的一桌菜色,有些怀疑道:“王爷唤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自然。”裴靖笑着,“菜色是好,却食之无味,你替本王解决了它们。”
听起来就是赐宴一样,简直友好极了。
段韶华半响的不敢置信,反复琢磨着裴靖意图。
他这小心翼翼不敢下筷的模样,看着裴靖真是赏心悦目极了。
再怎么跟他作对,这个时候还是得谨小慎微。
他久久也不动筷,裴靖有意沉下脸道:“怎么,还怕本王下毒害你不成。”
“不敢。”段韶华忙道,寻着说辞,“只是王爷突然赏赐,我不想过早糟蹋这恩赐,所以要先将每道菜记下。”
说的是冠冕堂皇,好一口顺才。
“若不想糟蹋,那就早些食用,否则才是暴殄了本王的心意。”
话已说到这份上,段韶华再担心什么也不得不动筷,将那些珍馐一一夹到口中。
由舌尖侵占,蔓延至整个口腔,都是食物的鲜味。
虽说不上是什么食材,但入口的确是美味。
段韶华前些日子喝药喝的嘴中都苦了,如今口中充斥的尽是鲜味,顿时也有些忘形。
不过还记得他旁边还坐着靖王爷,动作依是规规矩矩,只是身边那道目光却一直盯着自己,不管有没有恶意,都叫他遍体生寒。
这般一影响,段韶华已放了筷子,“王爷怎么不动筷?”
“本王不饿。”裴靖说完竟露了一笑,那笑容,实在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段韶华思忖许久,肚中已涨的厉害。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俱俱无言,每每段韶华想停止之时裴靖就会显出一脸的沉色,那无声的催促,直让段韶华心惊肉跳。
筷子一下下伸了出去,段韶华甚至都怀疑裴靖是不是要赐他撑死之刑。
桌上菜色之多,段韶华就是长了两个肚皮也实在吃不完,直到连连打嗝,裴靖才终于放过了他。
段韶华真是吃撑了,然后还未等他喘过一口气来,裴靖已站了身,只道:“替本王更衣。”
顿时一肚子的菜都成了累赘。
段韶华只是想坐着好好休息一下,不过还是被裴靖无情打断。
只能是硬着头皮为裴靖换上一件淡紫滚金边的锦袍,再绑了腰带,束了发簪。
平常简单的动作此刻做起来真叫是难受,心思也随着裴靖的笑容慢慢清明。
他是明白,王爷就是为了要恶整他。
只是没想到,堂堂靖王爷竟会使出这种把戏。
虽幼稚,但还是挺能折腾人。
刻意而缓慢替他换了衣袍,隐隐的不安中又听得裴靖不怀好意的笑声道:“且在府中闷了这么多日,陪本王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