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方未晚抱着被子面冲墙壁,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春末夏初还未有蝉鸣聒噪,外面一片寂静亦无人打更,辨不得时辰。她想起在冥都时鸣幽给她的那个可以看时间的罗盘,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太阳快上山时,她终于入眠,再醒来时天已大亮,被子平平整整地盖在她身上,后背颈窝处掖得刚好。
她坐起身,床边依旧放着一身干净的素白色衣裙,桌上有精致的饭菜,显然并非是陆烟波的手笔。
她心里稍稍松快了些,却也没什么胃口,只换好衣服洗漱得当,草草束了个马尾,便想出门去找他。
门外是万里晴空。
许多道士一大早便告辞回山,村长家已不似前两日那样拥挤,穿梭其中的皆是村长亲眷以及丫鬟小厮。方未晚缓步穿过回廊,走出正门,见豹头村恢复了往日宁静的生机。
有妇人拿着粮食出来铺开晒干,村口大树下,几个三四岁的娃娃玩儿着类似跳皮筋儿的游戏,咧着嘴吧笑得欢快。
“方姑娘。”褪下一身道袍的鬼爪此时红妆青衣,轻松地提着一大桶水自井边走来:“你醒了?吃过饭没?”
“没什么胃口。”方未晚耸肩,左右看了看她周围,不见第二个熟人。“鸣幽呢?”
鬼爪听言,偏开目光,转眼间笑得春风和煦:“王上带着刀疤和陆姑娘先回冥都了。他说你昨晚想必睡不好,今早便没吵你。”
方未晚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什么?他们回去了?那我们呢?”
“不清楚,估计要再逗留两日吧。”言罢,鬼爪左右打量了她一番,道:“这发型不适合你。看起来十五六的面容,还是绾双螺好些。”她重新迈开步子,重重的水桶丝毫没影响摇曳生姿:“走吧,回屋等着,我给你煮茶去。”
方未晚望着她的背影,目光霎时黯淡下来。
亏她还十分可笑地以为,冷静一晚,他会选择听她的。谁承想这一晚过去,人家早有决断了,更是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愣神的功夫,鬼爪已经走出好远。方未晚打不起精神来,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进了正门穿过回廊,却转头改变方向,朝着十方阁所居的客房走了过去。
本是不大的一件事情,可窝在心里总是越想越气。
闭上眼睛,她就会浮想到陆烟波笑靥如花地靠在他身上,还满面得意洋洋地问她,昨日的饭菜好不好吃。
真是够了。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走到了江廷门口。她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抬手敲响了他的房门。
里面立刻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随即,江廷衣冠楚楚地出现在眼帘,见了她便是一怔,继而眼睛里透出了藏不住的喜悦:“方姑娘?你怎么,怎么有空过来?”
方未晚开门见山:“江道长,你还去癸雨榭吗?”
江廷连连点头:“自是要去的,今晨几位师弟已先行回十方山,在下迟一步收拾好行装,这就要出发了。”
方未晚抿唇,抬起头直视着他,小声道:“那能带我一块去吗?”
江廷一愣,眼中的喜悦更深一层:“当然可以。只是——姑娘不必与同门回去吗?”
她鼻尖有些发酸,心想,她再也不要回冥都那鬼地方了。她要回家去,再也不回来了。
江廷见她眼圈发红,也不说话,心底生出些怜惜来,赶忙安慰道:“姑娘不便言说,在下也不多过问了。待会儿再下在村口等候姑娘,姑娘莫要着急,收拾好细软同行便可。”
“谢谢道长。”方未晚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样痛快,又一脸的热情似火,于是点点头,便回屋收拾去了。
那日鸣幽说要回冥都,她其实早把这里看了一个遍。除了他给她的那把小扇子,她什么行李也没有。现在既然决定了要去试试能不能回家,那扇子留着也是堵心。鬼爪依旧没回来,她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叹了口气,打算就这么孑然一身地走了。
可刚出了门,她又觉得就这样走了难免有些不甘心,于是来到那破旧的书桌前,想留个字条给鸣幽。
桌子上倒有笔砚,却不见白纸。
方未晚从一旁随便拿了本书翻过来背面朝上,也不会研墨,就用那干巴巴的笔在茶杯里涮了涮,颜色浅浅地在书的封底上写了两行字。
鸣幽,我要回家了,再也不回来了。
想了想,他也许看不懂这外星简体字。但不写上这一句实在难平心头之愤。她把书放在外间圆桌上显眼处,将那把小扇子压在上面,才关门离开。
村口,江廷背着一个小包裹,拎着佩剑已经在等她。她两步跑过去,回头又望了望那住过几日的屋子,便随着他驾云离开了。
刚刚煎好茶的鬼爪端着食盘望着隐在云中、紧追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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