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青州那位父母官花了大价钱请来许多道士,尽数都住在他府上。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道士们日日要轮班去守城门,我怎可让你吃那苦头?干脆做一回风流公子,倒也闲在。”他坐在与她一桌相隔的地方,望着她因新鲜而闪着亮光的大眼睛,不禁弯了唇角。
鬼王这一身份,叫他一背便是千年。不喝不睡守在那片毫无阳光的土地,他与住在其间的每个鬼差都不相同。
那些凡人化成的灵鬼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欲/念。生前的憾事总会缭绕心间,百年不去。可他却心如死水,全然不能体会。因而不觉为王一遭,竟鲜少有人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一串足迹。
唯有与他共生的她,兜兜转转成了最难舍的牵绊。
而如今,她的点点滴滴竟都可以拨动他心弦,那汪死水也跟着起了涟漪。
方才他的答话她好像丝毫没听进耳朵,还在一个劲儿地往窗户外头看。他也不急不恼,又悠然开口道:“况且,你不是一直说要让我教你如何控制体内的力量?这里临江较为偏远,又有涛声掩盖,再合适不过。”
“那可倒好,我就能帮你们打僵尸了!”她忽地回头,翩然一笑,阳光打在她小巧的鼻子,绘出一道金灿灿的光。
本以为自己只在自言自语,却没想到能得她的回应,他颇感惊喜,站起来将她从椅子上抱起,转了个身又撂回椅子上,让她方方正正地坐好:“跪了一会儿,膝盖不觉得麻吗?”
他并不嫌脏,单膝跪在地上,长指来到她膝/间,轻柔地捻着。方未晚皱了皱鼻子,果不其然,有痒痒麻麻的刺痛感传来。
可望着他清心寡欲又无比认真的侧颜,她忍住了没有出声,心头阵阵暖流翻涌。
长睫微垂,他……是又俊了些?
大概存着些想多看他一会儿的私心,她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道:“你说,青都东郊现了缺口,应会有不少恶鬼僵尸在附近盘桓。这不正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嘛?怎么那些道士天天只围着青都城转,不主动出击呢?”
“你可还记得应鹿山中斩云布下的阵法?”他将她的小腿抬起,架在自己膝上:“那阵法只有鬼族可看破,凡人若进,须得道法高深。那些道士不清楚浓雾中的情状,不肯贸然接近,只在此坐以待毙,等着有人愿出来打这个头阵。”
“原来如此。”方未晚轻轻点着头,看着他将自己的左腿揉开,又将右腿提了起来。
她只坐了半个屁股在凳子上,此番又是双手撑在凳子边缘,离他并不远。一阵卷着氤氲水汽的风袭进屋子,吹散了他垂在肩上的长发,将那轮廓深邃的侧颜掩了一半。
她一时神使鬼差,伸出小手便替他拂去。皓腕在空中顿了顿,她又以指节缓缓摩挲过他的眉眼。
他的脊背明显一僵,飞快地便将她的手捉住,唇间宛若蜻蜓点水般啄过她的指尖,而后又抬起头,将目光肆无忌惮地凝在她眉心。
她心中一痒,呼吸都跟着黏腻起来。滚滚江水东去之声仿佛瞬间离她远去。四目相接处,脑子里的某跟弦便忽地绷紧,她慌乱地跟他对视着,却又难逃那双星夜般的眸子,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目光。
凝眸间,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鸣幽收回视线,又在她膝盖处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方才放下她,站起身子以掌风将门带开。
气氛微妙,鬼爪一进门就见方未晚低垂个头,脸红彤彤的。可一想到她便是那位可救青涛于水火的鬼王凝绝,她便不敢再多望她,只与鸣幽行礼道:“属下已将此处里里外外搜查完毕,未发现异状。”
鸣幽面无波澜:“可看到窗外抚琴那个书生?”
“属下绕到后面时,正见他携琴离去。”
“嗯。”鸣幽负手而立,思忖半晌,自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道:“今晚你去趟癸雨榭,将此物交予承影。”
鬼爪听闻,整个人仿佛都亮了起来。她有些难以相信地接过信封,一时间竟不知该将它放置何处。
“另外,叫刀疤在东郊浓雾外找个僻静之地,布些桌椅笔墨。不日我们便要招些新的鬼差。”言罢,他摆摆手示意她退下,信步走回方未晚身旁。
“是。”饶是一贯沉着的鬼爪,此时也难免地欣喜若狂。她重重地又行一礼,方才定了定心神,出门将门板轻轻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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