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道“汉生,你从小不在我身边,我……我疼你都不知道该怎么疼,你在身边,我多少能弥补一点从小到大的亏欠,舅舅知道留不住你,其实我也根本没想过要留你,只是想再多跟你待个一年半载的,好不好”
汉生抬头,心虽不忍,但还是犹豫着问“一年半载是多久?”
长崎郑重道“一年,一年后,我一定把你原原本本送回冯司令那里”
汉生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长崎从公馆走出,阳光洒他满脸,可驱不尽心中的寒冷,他有些难过地回头看着公馆大门,慢慢呼出一口长气:只好出此下策了,只要1931年平稳度过,1932年的计划就能如期推行下去,那个时候,一切就都值得了。想到阎冯,长崎冷笑一声,这两个人简直就是油盐不进!他就快失去全部耐心了,这两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已经注定不会成为帝国的前驱,他俩已经失去了他们最重要的用途,之所以迟迟不放,只不过是因为阎冯在中国顶层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他俩就算不知道“满洲计划”,可也一定会有所察觉的,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以免影响关东军全盘计划,能多留一天就多留一天,这样就更稳妥,所以,安稳住汉生,也就显得特别重要,汉生决不能离开大连,抛开儿女亲情不说,单单是软禁阎冯的事,只要汉生一回到旧部,马上就会败露,现在,骗也要骗他留下来。
汉生汉民得知阎冯“走出困境”,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虽然许许多多的事阴差阳错,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可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有了清晰明朗的结果,这样也挺好的,汉生想,一年就一年!
汉民拍了拍出神的汉生,犹豫道“汉生……”
汉生回头,问道“怎么?”
汉民道“我心里一直有个想法,觉得应该跟你说说”
汉生奇怪道“什么想法?”
汉民道“我觉得,你对舅舅,其实不应该这样,他毕竟是舅舅,我们是最亲的人,是有血缘的”
汉生迟疑一下,还是吐露心声,道“可我总觉得,日本人舅舅,奇怪得很”
汉民道“这为什么还要分中国人日本人,舅舅就是舅舅啊,这是改变不了的”
汉生叹道“可我就是觉得别扭”
汉民耐心道“其实你不要那么想,舅舅在中国工作二十多年了,他行为方式,做事风格,都和中国人差不多,他几乎是半个中国人了,你不觉得吗?”
汉生点头道“这倒是,他说话做事,跟别的日本人确实不太一样”
汉民道“不光这些,我在日本长大,我能体会到,在对待晚辈的态度上,他也和日本的很多长辈都不同”
汉生问道“哪里不同?”
汉民道“日本的大多数长辈、前辈,几乎都是那么副严厉的、一板一眼的、必须顺从的面孔,很少有像舅舅这样亲切的、温和的”
汉生点头道“也对,那他怎么就跟别人不一样呢?”
汉民沉思道“我想,这与他长期在中国工作有很大的关系,这个过程里,他会潜移默化地受到中华文化的影响”
汉生支着脑袋,笑道“汉民,我就佩服你这一套一套的,不管你说的对不对,反正老能把我唬住”
汉民抱着手,道“你说‘唬’,就不对了,这是探讨啊”
汉生道“好啊,探讨,你刚扯到中华文化,那中国长辈什么样,日本长辈又什么样?”
汉民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道“嗯……怎么说呢,长辈,也可以说成是……家权、父权,据我观察,从父权角度看,在中国,家族是一种直系与旁系交织的,也就是直旁相依的面式形式,父权更多出现在这样的面式家族中,通常,这种父权,很多情况下会被视为‘榜样’、‘家庭领袖’一样存在的精神力量,晚辈受到父权的庇护与引导,又以孝道和尊敬回馈长辈,在日本,父权则更多被赋予‘权力’、‘支配’的意义,常出现在祖孙一脉的纵式家庭中,晚辈受到父权的统治与管理,回馈以敬畏和顺从,所以,从这个方面看,你说舅舅作为长辈,像中国人还是像日本人?”
汉生道“有点像中国人了,可你说的这个日本人的父权,还统治,怎么听着那么吓人呢”
汉民悠悠道“日本有句谚语叫做‘地震、打雷、失火、父亲’”
汉生一愣“什么意思?”
汉民笑道“说明父权可怕呀,把父亲,和地震、打雷、失火这些天灾并列起来了,那是一种恐怖的、不可侵犯的权威,想想,舅舅什么时候这样过?”
汉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长崎给他的印象,确实有些微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