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州一绝

    甄观落荒而逃之后，回家收拾了一番，就开车去接了古采莲。古老师带着个近视眼镜，提着一个白色的小手包，同自己昨天刚刚确定的男朋友去了百里之外的长东市同州县。当他们到同州宾馆时，周局长已经恭候在宾馆门口。而后，开了个房间，稍事休息，就已是中午时分。随即，就走进包间，品尝了这里最著名的九品十三花。这九品十三花，是同州一绝，距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邢玉珍老两口也被周局长亲自邀请来，同坐的还有教育局的四位班子成员和两女镇的教育组长。中间的主位，自然是留给宣传部周部长的。在周部长还未到来的时候，服务员先上了九盘茶点、四盘干果、四盘水果、中间一盘是都点着个红点的水晶饼。周局长让大家慢慢吃上，边吃边聊，又指着水晶饼的红点说：“甄老师，这红点正好合了你们的到来，一对恋人，喜庆高官。”

    甄观听得高兴，古采莲立即红了脸。大家在周局长的介绍中，都已经有些熟悉。邢玉珍不好插话，只是随手拿起一块蜜橘，慢慢地咬着。她对这“九品十三花”，那是再熟悉不过了。想起以前在村上时，条件好的人家，过红白喜事，都是要一样一样的上齐。她不仅吃过很多次这种宴席，自家也办过好几次。只是现在老了，牙不行，吃东西只能捡有些软的吃。

    十几分钟后，周部长来了。满面红光的周部长显然比在长安城嗓子大了些。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包间外传来了一声：“甄大才子”。

    周部长在出门迎候的周局长的带领下，一进包间，就连声道歉：“失礼、失礼，实在对不起。”

    说着，握着甄观的手，使劲的摇了好多下，口气中还呼出一种浓烈的白酒味。甄观又介绍了身边的古采莲。古采莲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浅浅的和周部长握了握手，还没有等周部长赞叹的话说出口，却又坐下了。周部长拉着甄观上座，甄观自然知道是客气，哪能喧宾夺主，还是将周部长使劲地推上了主座。服务员也没有闲着，已经将十三个凉菜摆在了桌子上。

    周局长再次说到，这十三个凉菜，包括四个荤菜、四个海菜、四个素菜和中间的一个正菜。此时，十三个凉菜与之前的九盘茶点拼成的图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四方形。真是构思独特，意味深长。古采莲还拿出手机，拍了个照。甄观本来说中午就不喝酒了，可周部长不同意，说是自己刚才为了好好招待甄老师，专门在另外一个场子上闪了个面，就跑来了。然后又俯身到甄观耳边，说是今天长东市的副书记来视察，这也是他来迟的原因。甄观知道官场也辛苦，甚为感动，便看了看古采莲。古采莲说：“想喝就喝呗，反正我也会开车。”

    周部长说，好不容易来了，今天就不回去了。说着，又看了看周局长。周局长急忙说，房间已经开好了，就在贵宾楼。周部长一听，立即站起身，恭敬地讲了一番欢迎的话，正式拉开了这场酒局的序幕。邢玉珍也被周部长隆重点名，认为她堪称退休教师的模范，虽然退休，依然心系教育事业，培养出了全国知名的小作家，为同州人争了光，为同州教师添了彩。甄观听着这些话，突然想到了王博导，便暗自心里说了一句：“名师出高徒。”

    现场的气氛在领导的鼓舞下，迅速升温。大家都深感此次采访意义重大，便在端杯喝酒时，昂头将酒杯一口干了，几个人还把杯子翻过来，见证了良好的酒风。数杯之后，大家都已经喝开，只有邢老师夫妇年龄大，不敢多喝，但还是端了一杯酒，先走到周部长面前，给领导敬了敬。周部长连忙起身，和邢老师夫妇碰了碰杯。邢老师说：“按风俗，我是应该给您端一杯酒的。但现在都时兴碰杯，请领导见谅。”

    周部长自然知道，但如再端酒，那又会是多杯。看着已回座位的邢老师，就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两瓶过后，桌上的菜全部撤了，又上了九个热菜。这九个菜，个个都是名菜：洪福齐天、柜中缘、烩金门、升官图、酸汤小酥肉、银耳粥、生汆丸子、酸辣肚丝、蜜汁轱辘。

    热菜之后，撤了，又上了九个汤碗。期间，还夹杂着花卷、千层锅盔夹辣子、燕麦面皮和野菜窝窝头等小吃。甄观对蜜汁咕噜最喜欢，古采莲更喜欢酸辣肚丝汤。

    酒足饭饱，周部长说这两天就让周局长全程陪同。听说甄观最迟明天就要回去，便约明天晚上由县委宣传部班子为甄大才子送行。甄观反复推脱，生怕影响大家休息，但见周部长很坚持，又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就应了。其实，周部长也很清楚，甄观的二爸东方晓是长安日报的总编，那是什么人，天天和大领导在一起。平时多栽树，日后可乘凉。大家在送走周部长后，又让司机送了邢老师夫妇。而后周局长意思让甄古两人先休息休息，明天早上去和邢老师聊聊。而甄观本来就有邢老师电话，说是不用周局长辛苦了，他和邢老师单独联系，人多，反倒说话拘谨。周局长觉得也行，就带着几名部下，各自回家休息了。

    甄观看古采莲没有想去的意思，就任她独自呆在宾馆研究同州美食，自己在下午六点十分，到了同州惠安家园西区，再次见到了邢玉珍。自从那部著名的小说出版后，人们已经习惯了将邢腊娃称为邢玉珍。两人见面时，邢玉珍的老伴陈光年出去散步，她便和甄观谈了一些与小说创作有关的真实想法。

    四楼的窗外能看见远处已经被填埋了的同州湖的旧址，草木枯黄，几只孤鸟偶然从天空飞下，找不见水，又飞了出去。房间里，暖气已开，但并不很热。邢老师坐在窗边的一把太师椅上，为对面的甄观倒了一杯陈无遇上次带回来的滇红。茶水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浓得有些红黑，颜色不断幻化，像是一杯从多彩的山间汇聚而成的澜沧江奔流不息的江水，又像是有条小龙在这奔腾的江水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