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她在等,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风乍狂,豆腐堰中掀起小小的波浪,堰塘中央的波滔奇怪地蜂拥成一堆。
小小的眼睛深深地盯着那里,直盯住那堆波滔深深处。
那不就是埋葬微微的那堆波滔吗!
小小心底呼唤一声“姐姐!”
那一声呼唤染满了秋夜的初寒和晚霞的余血,从小小蓦然苍白的小口里发出,横渡堰面,坠落向堰塘中央那突出来的咽喉。
那堆咽喉一样的波滔吞下了那一声无音的呼喊,似乎满足了,很快平静下来,重新埋进了水面,宛如回到了牠自己那无底的深渊,再也没有出现。
这个现象,灵异得象童话中的景致,偏偏就只给她这个亲妹子看到了,说破天,也没有人会相信。
她只在心里又叫了一声:微微!
她就走了,她真走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这不行!
小小挥去单衣单绔,贴身是一套洗得发白的旧泳装,小小才微有曲线。
4★.
小小一跳入水,清澈的塘水张开一个给她量身定做的洞口,洞口微微激起涟漪,把她完美地吞噬,涟漪极快地被挣抢而来的波浪覆盖了。
那堆埋葬了姐姐的波滔才消失不久,还能不能追上?
姐姐已经去了,小小就不能再去,这是一定的。
微微淹死了,小小学会了游泳,这是必须的,尽管在忧乐沟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学游泳。
她在远远的深水区冒出头来,踩着水搓洗清白的身子。每天洗澡只会使自己更干净,那些鄙视她的女子敢比一比么?
水稍寒,寒怕什么?贫寒的日子已经过惯了。冷水冷得过世态人情么?年纪虽小,她却早就不怕了。
一面洗,她一面在等,等一个一定会来的人。
即使已经把自己洗得很干净,她还是在洗,边洗边等,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那人却不是微微,微微是等不到了。
那人年纪也还不大,却绝对是个大男人,就是他教会了她游泳。
南堤的那头,沿着成行的梨树下,走来了那个小伙子,到了那两堆叶串的旁边。
他不是空手来的。
他没有那么空。
他快步走,白狗添财小跑着追在身后。那根名扬忧乐沟的超大号弹木扁担横在他宽厚的左肩,有节奏地弹奏着,低调的滑音吱嘎着动听的乐曲,这还是陈二公子教会他倾听的。
弹木是忧乐沟的特产,原本也叫檀木,不是外界那种千金不易的奢侈品,但外界纵用千金,也买不走忧乐沟一钱弹木,只因陈家千百年来,都在禁卖它。
为了与外界的檀木区别,是陈家改名为弹木。弹木很稀少,很难等到长成参天大树就会被砍伐掉。
小到发丝壮到三人合抱,弹木都有着极为适中的弹力。一旦凉干,就刀砍不伤对折不断。
5★.
石匠们常常用弹木来做大锤二锤和手锤和砧子的把手,也是做锄杷和扁担的最好材料,只是寻常农家还用不起。
每一节弹木的弹性,和成器后的变性,都不是很一样的,做成扁担,需要推测弹木的弹性变化,特别是弹木‘走样’的数据,得有着精准的预测,每一条墨线都不能有一点点的差错,而且每一次推刨的方向轻重厚薄角度弧度,都有着极细微的讲究,得把每个预知都变成下一个达成,否则就做成的就是四不像,只能浪费珍贵的木材而已。
整个龙王镇,敢用弹木制作扁担的匠人,只有一位。
超大号的弹木扁担,全镇也只有两根,是陈家的当代家主陈总工程师亲手刨制,本来是为陈二公子量身定做的。
弹木扁担完工,因为材料足够,就做了一对,一根面子,一根里子。
试用之下,陈二公子爱不释手。但他再本事,也不能同时用两根扁担挑货。他考虑到只要有一根就几辈子都用不完了,为了物尽其用,这不,就送了一根给忧乐沟的另一位年轻大力士。
人家不愧是义门家风中人,世代诗书传家,事无具细,无不行止有度。
陈二公子要送人,还是亲自上门,把两根扁担都带去了,由这小伙子自己选。
小伙子放下担子,他的双手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弹木扁担,直到余热散尽,他才放开手直起腰来。
弹木扁担也许已经是他家最贵重的宝贝了,由不得他不爱惜。就连不可一世的鱼猫子汪家父子,也只有一根花梨木扁担,那已经是好上天的,却也远远不能跟弹木扁担相比。
花梨木就是谷花梨树的木材,谷花梨子酥脆爽口,其木质却细密瓷实,是龙王镇雕刻公章私章的最佳木材,都是以寸来计价的。忧乐沟所有的梨树都是陈家种下的,都是陈家下令禁止砍伐的树种,只有自然生成的枯枝可以让人用,能遇上一丫可以做成扁担的枯枝,是汪家祖坟冒烟才有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