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爆竹声中,地在动,山在摇,有人在长啸,有人在高叫,有人在大声唱,有人在纵情笑。多种家畜家禽也加入进来。
声波的海洋,冲击着整条忧乐沟,豆腐堰也在声浪中动荡着。
我要更加注意,才能听到汪二爷在水中的动静。
汉家文化中,石与水的结合,包含了很奇妙的思考在其中,不仅能成为沰字和沯字,还有石在水之上,成为一个泵。
在焰火的闪光中,我第一次,运用只知道点皮毛的家父的修养视角,终于看清了哥哥与水的关系。
比我们相处的那无数个大白天看得更清晰。
这是我开始有意识地用心来看,比用眼睛更能看出内涵。
我忽然有感,就在这一夜,我自己也长大了很多,我也在跨越少年那道门槛,成长为青年。
常人的少年与青年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线,此际我却“看”到了那条线。十二岁不到能成为青年,我月平就是。
我们兄弟之所以如此亲近于石,甚至于饱含着石质的属性,因为我们就是石匠总头领的儿子。
4★.
为了给塘水加氧,家父经过腩襟来的算盘盘算之后,得知仅仅依靠月泉等处的自然来水来是不够的,特别是在来水量大大低于去水量的冬春两季。这一点,一般的养鱼人是算不出来的。
家父就巧妙地利用了电动水泵,不定期地在大堰与小堰之间,互换吸水,不仅采用了人工喷泉来给塘水增氧,还在两堰之间人为地制造出落差,使得两边的存水得以自然地往来流动来增氧。
制造落差,主要侧重在控制小堰塘的水量变化。小堰塘的面积只有全堰的六分之一,深度更是控制在养鱼大池的规范之内,在小堰中抽水放水,很快就能形成理想的落差。这样不仅把堰塘内部的水变成了活水,达到了增氧的目的,而且启动水泵的时间并不多,用电量并不大。
水泵的启动是利用水位来自动控制的,所以对于外人来说,这台电机任何时候突然启动了都不奇怪,电闸就在我手边,即使我立即合上,开动水泵,也不会引起汪二爷的警觉才对。
我提示哥哥该行动之时,水位的落差已经很大。
假如我会游泳,而且有近乎哥哥的水准,要是换了这样的我下水去对付汪二爷。
那么,我会立即启动水泵,在噪音的掩饰之下悄悄入水,而且我会模仿汪三爷的泳姿划水,让善于在水中所动静的汪二爷误以为是他的亲弟弟来接应他了。他们父子四人,一定有着这种在水中辨识亲人的本领。但只要他误会上半分钟,我就能靠近他了!
这就是似慢,实快的哲学体现。以似是而非的半真半假信号,干扰对方的真实警觉,让对方反应慢下来,相应地我自己就比对方快了。
所有的快,都是相比较而言的。
快诀,本身就是一副夬卦,是以我为主,彼为客的对手关系。
5★.
虽然父亲绝口不提,我还是从各种蛛丝马迹中,看出了爷爷扩建后的豆腐堰,一些隐蔽着的数理关系。比如其深是天干远是地支,纵和横都是六十甲子。有了这些,加上爹爹‘腩襟来的算盘’,就能算准不少东西。
以运筹为前趋,前馈控制,在时先就决定了现在的胜负。现在,只是把此前的所作所为划上句号,也为下一刻划出冒号或破折号。
这是我,不是哥!
哥没有那么多啰嗦,哥是有再多的账,以前一概不管,都积累到现在来一起算。而且要一次性结清。结清后管上一段时间清闲,一直到闲不住了,再次算堆账。
我知道哥的性情,尽了自己的力量,利用那粒石子,和对汪二爷偷鱼路线的预测,把哥与汪二爷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即使是这样,也还相距了整整十五丈。
此时,小堰塘正最处于近乎极限的低水位,低于大堰塘的水面三尺三。
从小堰塘看大堰,那就是小堰塘的天。
天,离天三尺三!
对于小堰塘的生灵特别是鱼儿来说,想要去到那个更广阔的大堰世界,有着那道永远高出水面的内堤当大门槛,就比人类想要上天还更加万难,仅凭它们自身的努力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包括最会跃龙门的鲤鱼。
它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快快长成成鱼,以期能被家父的网子筛选得上,才能堂而皇之地进入那个天堂世界去成长。
世间之人,也莫不如此。众生平等,有时就是只能在同一个平行空间中活着等着而已。
这些都是闲言,我哥完全没有这些花花肠子。
哥哥就是那水上的石,一旦跟水结成一体,就是那能自主的泵,结成那被芸芸众生所忽略了的卦象,自能产生出一股外人不能思议的异力,他就如同一块有着思想灵气的石片,却不是铲破水皮在飘移,而像是得到了水面的托举,是水力移动了我哥三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