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半是晚餐时间。高远将吴棱抱下楼。刘莹再把吴棱推到饭厅。大餐桌上红酒、食物已经备好,还特意点了两支蜡烛。项老太太、项飞群、余红杏、方宏天、项荣景坐着,何妈立在项老太太身后,都到齐了,就等吴棱一个就坐。
“刘莹,麻烦把我孙儿推到我身边来!”项老太太对刘莹说。刘莹把吴棱推了过去。老人牵着吴棱的手,动容的说:“终于可以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顿团圆饭了。你真可恶,一睡就是八百多天,我真怕我老太婆熬不到你醒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奶奶高兴!”老太太眼眶里泪光闪闪。
“妈,开饭吧!”项飞群不想把场面弄得那么煽情,对项荣昊这混球不值得。
“想吃什么,不方便动手,只管对奶奶说。如果要奶奶喂你,奶奶可乐意着呢!”项老太太笑着说。
“妈,你管他干什么?”项飞群忍无可忍,埋怨说,“这祸害就是被宠坏了,才闯下这么大的祸。”
项老太太激动的说:“哎呀,你儿子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能不能和气一点?”
“我没有杀人犯儿子。”项飞群口气决绝。
“他也不是我爸,我不认识他。”吴棱毫不示弱。不过他说的也是老实话。
项老太太气得不行,说道:“你们两父子见面就斗嘴,能不能消停一下呀?非要气死我老太婆才满意是不是?”
何妈赶忙劝慰老太太:“老太太,不要激动,身体要紧,项董和二少斗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吵吵还不是就过去了。”
项飞群不再说话,低头闷闷吃着晚餐。场面顿时沉寂下来。方宏天不合时宜的呛了口汤,咳嗽不止。众人目光齐刷刷扫向他。方宏天连忙赔礼,起身离席暂时回避。
“怎么回事嘛?这么大的人喝汤也能呛着。”项荣景跟着起身。
余红杏一把抓住项荣景的手腕,让项荣景一个趔趄又坐了回来。项荣景生气的望着余红杏,问她:“你什么意思呀?”
余红杏不急不慢的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要老是跟着方宏天屁股转。两口子相处,还是留点空间好!”
“你谁呀?我乐意,要你管!”项荣景一贯的看余红杏不爽。虽然余红杏和项飞群是有证的合法夫妻,但是在项荣景眼里,她永远是个小三。
吴棱先前不觉得余红杏有多出色,但是当她和同龄人项荣景坐在一起时,吴棱倒是觉得她貌美如花。项荣景也不是难看,只是身材太过丰满,加之不会打扮,所以形象大打折扣。两年多时间了,项荣景还是过去吴棱眼中的总经理太太,打扮自己的水平一点没有提高。
“红杏说得没错,你就像宏天的尾巴。不要说宏天,我都烦你。”项飞群对女儿说。
“我姐妹告诉我,带眼睛的男人最不老实,我不把方宏天跟紧点不行。”项荣景争辩着。
项飞群正色问:“难道男人就是你生活的全部?”
项荣景诧异的问:“他不是全部,那我生活里还有什么?”
项飞群摆摆手,不想再对牛弹琴。怎么说自己在吉鑫市也是个人物,怎么会生出个脑残的女儿。脑残的女儿也罢了,家里还有一个更不争气的儿子。上辈子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项飞群觉得自己几十年都白费了,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辈子,子女却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一个不如一个。究竟谁能继承自己创下的产业?项飞群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
这时候,方宏天从卫生间回来了。他再次就刚刚失礼的事客套了一番。项飞群看看方宏天,心情很复杂,心想:“现在公司里能帮上忙的只有方宏天,这些年他把世纪乐惠打理得也不错。虽说是女婿,但是他毕竟姓方不姓项。他越是客套,越是微言慎行,越是说明他还是个外人。”项飞群眼看就要六十岁了,不管他怎么精心收拾,额头的皱纹,双鬓的银丝不时提醒他已经到了该退休的年纪。现在他面临的难题是把千辛万苦创下的家业交给谁?理智的讲,最适合的人是方宏天。他很想接纳方宏天,尤其是项荣昊车祸以后,他想把他当儿子一样看待,但是他做不到。或许这是因为项荣昊的存在,无论他多么混账,毕竟是亲生的,血浓于水,项飞群还是希望把家业交托到他的手上。他和项荣昊的矛盾仅仅是恨铁不成钢。假如那场车祸,项荣昊就那么死掉了,或许项飞群也就能一心一意培养方宏天当接班人。不料项荣昊在鬼门关兜了一转,阎王都不愿意收纳他。看到起死回生的项荣昊,项飞群心里比任何人都高兴。但那只是短暂的一瞬,然后就是为这讨债鬼烦恼、生气。
项飞群突然放下筷子,说道:“你们吃吧,我没有胃口。”
项老太太见项飞群起身准备离席,大为不悦,喊一声:“项飞群,你坐下,当我是死人吗?”老太太一发飙,在场众人都很震惊。项飞群尴尬的坐了下来。然后老太太开始慢条斯理的数落他:“在外边你是项董事长,在家里,你项飞群只是我儿子。有我在场,你就只是这个——”她伸出一根小拇指,比划比划,然后接着说:“今天是荣昊出院第一天,今晚是一家人两年多时间里吃的第一顿团圆饭。有什么事比荣昊回家更重要?有天大的气都要搁到一边,一家人和和气气吃顿团圆饭。今天晚上,一开始就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我心里很不痛快。假如你们还是孝心,就开开心心吃饭,如果想让我老婆子早点死——项飞群,你可以带头离席了。”
项老太太一番话,说得项飞群毫无还嘴之力。吴棱望着身旁的银发老人,为她八十岁的年纪还是这样清醒的头脑和伶俐的口才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