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护住身上的东西,暴露出自己大部分的头和身体,一声不吭,也不反抗。到后来,那两个人许是打累了,他们狠狠地骂了几句,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他的母亲躺在地上,好半天没能爬起来。最后,她勉强用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出一大口血时,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背部。静静地呆了一会儿,她想站起来,但又重重摔回在了地上。在重复尝试了几次后,挣扎了许久,她终于能勉勉强强地爬起来。她左顾右盼,确定四周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藏在胸口的东西掏出来偷偷地看一眼,随即如释重负般的藏回去。
她努力地尝试将自己杂乱的头发理干净,擦干净嘴角的血迹,拍干净身上的尘土,之后慢慢地向他这里走来。
随之寒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他努力地抑制自己的情绪,几乎有些痉挛地闭上眼。
他想起来了。
这是在“黄色毒瘤”时期,他母亲在世时的,最后一天。
他和妹妹早上被锁在地下室里,仅能通过顶部的一条细小的缝隙接触窗外的一点阳光。他的妹妹那段时间一直在发烧,他的母亲为了能救治他的妹妹,那天,冒着极大的危险外出寻药。
“阿姨还没有回来么?”
一个清浅的女声响起在他的身后。声音还稚嫩,但语速和缓,咬字别有一种优雅韵味,分外好听。
“阿随?”一个约十岁上下的小姑娘站起来,将手上的一块帕子递给他:“换一下水吧。阿暖的额头太烫了。”
随之寒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前的小姑娘不过比那时的他大三四岁,却已经有了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这就是小时候的莲镜无。之后的巫猎者女神,A级特种兵,是他的朋友,姐姐,亲人。
也正是在一个月前,他收到了她的讣告。她在执行任务时死去,在异世界,他甚至不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
此时,一个人敲了敲天窗。莲镜无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愣神,轻叹一声,自己跑去开了天窗。一个胡子拉扎的男人将头探进来,笑眯眯:“呦,阿寒,阿莲?你母亲还没有回来?来,接着,赶快吃掉。”
被抛下来的是一团包得精致的剩饭,里面还掺杂有一些剩菜,竟还是热的。
“老师,您呢?”莲镜无问道。
“哈哈哈,我一个大老粗,吃不吃没什么的。倒是你们,还有你宣阿姨,可得多吃点。瞧瞧,都瘦成什么样了。阿暖好些了么?还有你,阿寒,发什么呆?”
随之寒几乎有些发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前的这人是他的老师,在之后的岁月中,就是他带着自己、莲镜无、妹妹一同在四处夹缝中生长,直到“黄色毒瘤”期结束,直到他离开人世。
在这里,所有的遥不可及,所有的遗憾与痛苦,此时看上去似乎都那么遥远。他的母亲还活着,他的老师还活着,他的莲镜无还活着。还有,还有他的阿暖。可以饥饿寒冷,没有关系,可以备受欺凌,没有关系,他们还在,而非在痛苦而漫长的时光中,一个一个地离开自己。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全都离去。他所有在乎的和被在乎的,他所有爱的和被爱的人。
“我说,阿寒,你去找找你妈妈。她出去有一阵子了,我怕遇上什么危险。”眼前老师哈哈一笑:“可要注意点儿。”
“恩,阿随,这里有我和老师照顾着阿暖,你去找找宣阿姨。”莲镜无向他微微一笑:“还发呆?晚回来了,没有饭吃。”
他躺在床上的妹妹似乎也在呓语:“哥哥……我要……妈妈……”
“听见了?还不快去?”老师似乎有些不满:“你还在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怕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
随之寒依旧站着没有动,目含无限悲哀,看着他们三个人。
“阿随?你今天是怎么了?往常不是都是嚷着要去找宣阿姨么?”
随之寒闭上眼。他又响起方才所看见的,他的母亲努力地尝试将自己杂乱的头发理干净,擦干净嘴角的血迹,拍干净身上的尘土,之后慢慢地向他这里走来。
真像呢……真像他的母亲……
在外无论受到什么委屈,总要整理地干干净净地回来,从不会让他们担心,从来都温柔地笑着。
真是像呢……
他想笑,却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那天,他的妹妹急烧,所有人都滞留在房内。外面又起了一次□,后来,他的老师终于控制不住,出去寻他的母亲,再然后是他,是莲镜无。可是,等他们晚上时,却只看见了他奄奄一息的母亲。
她被两个人扭着暴打,蜷缩成一团,紧紧护住身上的东西,暴露出自己大部分的头和身体,一声不吭,也不反抗。等到他们终于到来时,她抬起头,似乎是释然地一笑。他们发了疯一般地将那两个人赶走,等扶起她时,她的主要内脏已经破裂,咳血不止。
最后,她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那个一直保护着的东西。
那是一小瓶药。
在这时候的很多年,随之寒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没有让他的母亲出去,或者,或者如果当时他们能早一些出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是世界从来都没有如果。所有的如果都不过是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