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这么与朕讲,都是在哄朕。”
梅蕊被呛了一下,本来酝酿好的温情消散无终,默了默,对于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小皇帝竟然记得这样清楚,她感到不可思议。同时她又觉得小皇帝纵然是早慧了些,但终归是个孩童,孩童都是需要哄的,哪怕他已经看透她是在哄他,听到些甜言蜜语也都会觉得心情舒畅。
是以她对小皇帝温和地笑道:“奴婢怎么敢哄陛下,奴婢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她的这一腔肺腑之言还未说完,小皇帝便神色激动地道:“朕有办法了!”
梅蕊愣了愣:“陛下?”
小皇帝跳下椅子,蹭蹭蹭地跑到她面前,伸手捉住她的衣角扯了扯,梅蕊依着他的意思蹲了下来,听他附耳问道:“你觉得陆稹怎么样?”
这种情况下敢说不好么,梅蕊点了点头:“陆大人很好。”
小皇帝有些得意满满:“那是,朕也觉得陆稹很好。”然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握拳虚咳了声,“好了,朕知道了。”
“您这就知道了?”梅蕊还未明白小皇帝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有些莫名,小皇帝欣然点头,“朕就是知道了。”
梅蕊哦了声,站起来将御案上的书册翻了翻:“那您既然知道了,便晓得很好的陆大人给奴婢派了什么差事,我们今日先将昨日习过的文章都温习一遍,再继续往后学。”
皇帝的脸顷刻就垮了下来,一拧身子就要往御案下躲,被梅蕊一把拉住,她好笑道:“您这毛病是打哪儿学来的,动不动就往桌下钻,您瞧史书上有哪位君主是遇事就想着抱桌腿的么?”
“朕不管,”他嘴撅起来能挂油瓶,“朕看着那些书就头晕脑胀,比犯病还要骇人,蕊蕊你偏心,什么都听陆稹的,就是不听朕的。”
梅蕊好歹力气还是要比八岁的小皇帝大一些,她大逆不道地一把就将小皇帝抱了起来,小皇帝在她怀里乱钻,趴在她肩窝里猛地嗅了一口,叹道:“蕊蕊,你身上好香呀!”
梅蕊干笑了一声,小皇帝早熟又早慧,还爱仗着年纪小从她身上揩油,她像扔烫手山芋般将小皇帝安顿在御座上,拿起最顶上的那本书摊在御案,面色八风不动地开始念起来。小皇帝形容很是痛苦,想方设法地打岔:“蕊蕊,这快近年关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朕都赏给你。”
“人有大过,加以重刑,后若任用,必生危亡,这句话陛下知道是何意么?”
“朕那儿有一方鱼戏莲斋砚,你学识这样好,定会喜欢的,就在朕的寝宫里,你若是想要,朕现在就带你去取,好不好?”
“这便是告诉陛下,疑必生危,有罪之人责罚后再委以重任,便会心生疑惧,为未央之患,”梅蕊不为小皇帝说的话所动,看向他,“陛下可知了?”
小皇帝满面沮丧地点了点头:“夫子所言甚是,朕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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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皇帝说的话倒让梅蕊想了起来,如今是要年关了,今年因先帝的殡期还未过,宫里并未大肆铺张,一点年节的氛围也无,满宫缟素像是风雪从未停休过。日复一日的,就连梅蕊也都忘了时候,某日下值后正要回掖庭时,福三儿在身后喊道:“姑姑且慢。”
她转过身,就见福三儿提了个食盒过来,对她笑道:“今儿个是小年,食盒里是饺子,里边儿有一个藏了铜钱的,姑姑拿回去和人分着吃,瞧瞧谁更有福气。”
梅蕊惊喜又感动,接过食盒来连连道谢,福三儿摆手:“姑姑别对奴才道谢,这都是大人吩咐的,奴才只是替大人跑个腿。”说着做了个揖,“您快回吧,饺子凉透了就不大好吃了,路上仔细些。”
陆稹?梅蕊一怔,更是不知所措了,她辞了福三儿后往掖庭走,怀珠早就在屋里等着她了,桌上也摆着两碗饺子,见她回来就笑盈盈地道:“嗳呀蕊蕊,快来快来,你要是再不回来,饺子便凉了。这饺子里有一个是包了铜钱的,咱俩来比比,看谁能吃到,吃到了的那个呀明年准财运滚滚。”她弯着眼,“若是你吃到了,你得养我呀。”
又往她手上瞧去,咦了声:“你拎着什么呢?”
梅蕊不敢说是陆稹送的,依怀珠对陆稹的偏见,定会将这食盒都扔出窗口,她走到桌边上将食盒打开,道:“陛下念着是小年,特意让我带回来同你一起吃的。”她笑着看了看桌上已经分好的两碗饺子,“但比起来,我还是喜欢你包的。”
怀珠有些骄傲地哼了声:“那是了,我包的肯定是最好吃的。”但她还是有些眼馋地看着那镶金的食盒,舔了舔嘴,“可我还没尝过皇上赏赐的饺子是什么味道呢,今晚沾你的光,我可以尝尝啦!”
梅蕊将食盒里的饺子端出来放到了怀珠面前,轻笑道:“看将你馋得。”
怀珠欢呼一声,夹起一个就往嘴里送,吃得眉开眼笑,连连道:“真好吃。”又夹起一块来喂给梅蕊,“来呀蕊蕊,你也尝尝。”
“好。”梅蕊张开了嘴,吃下怀珠喂给她的饺子,刚刚将劲道的饺子皮咬破,鲜美的汤汁与露馅压着舌边溢出来,还有另一个坚硬的东西,也被稳稳地咬在了牙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