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龙头,龙头工艺jing湛颇为逼真,怒目圆睁,甚是威严,更让人叫绝的是,那龙头跟着乐曲的节奏左右摇摆,丈余长须随之晃动,仿若这巨龙真的活过来一般。
驱动这龙舟的,不是船桨,而是纤绳——纤绳拴在龙爪之上,不多不少一爪五根,顺着纤绳向岸上望去,便看到一群纤夫,他们衣衫褴褛,负重前行,尽管步履蹒跚,却没人敢停下来——更让莫降震惊的是的是,那最近的纤夫,已经走到了距离莫降不足百步的距离。
莫降急忙把脑袋收回来,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的他还未想出要藏到哪里,背后忽有尖利声响传来,莫降还未来得及分辨那声响来自何物,“啪!”的一声脆响,背上随之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该死!只顾看这龙舟了,却忽略了周遭的情况——莫降暗骂自己愚蠢,同时心思飞转,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的瞬间,莫降愣了。
那个人,莫降认得。
记得那夜跟踪也先出府,一路追到皇宫,在宫门迎接也先的,便是此人——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
看到这小太监,莫降心中一喜,他隐隐记得,这小太监正是朴不花的手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莫降在心中感叹自己的好运。
而那小太监瞪着莫降,手中握一条长鞭,想来,莫降背上疼痛便是拜这东西所赐。
“你这贱奴,竟敢偷懒!还不快去拉纤!!”那小太监喝道。
莫降闻言一呆,又看看自己的打扮——于是他恍然大悟,那小太监是把自己当成偷懒的纤夫了。也对,自己现在的衣着,和那些纤夫又有什么区别?他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便向纤夫的队伍走去,身后传来小太监尖锐的嗓音:“若不是杂家今ri兴致好,非得扒了你的皮!!”
莫降不敢说些什么,只是走进纤夫中间,钻到纤绳下面,学着别人的样子把纤绳勒到肩上——粗糙的纤绳接触肩膀的瞬间,莫降几乎被那钻心的疼痛疼晕过去——他本已饿极,又浑身湿漉,被风一吹,又受此疼痛,脚下不免打起了摆子,如此模样,可算是错有错着,因为他现在看起来,竟和那些吃力前行的纤夫没什么两样了。
尽管痛苦,莫降却不敢偷懒,因为稍有懈怠,沾水的皮鞭就会落到他的背上,莫降看的清楚,前面那人只挨了几下便皮开肉绽,鲜血顺着脊背流下,没多一会,那人再坚持不住,摔倒在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肯停下来管他,都绕开他走了过去,莫降还想看看那人是死是活,却听有人粗鲁的喝道:“快走!又想吃鞭子了?!”,于是他只能忍着疼痛低头向前,心中送上祈祷,希望那人不要因此丢了xing命……
“都不许偷懒!”那小太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等到了北墙下,赏你们些剩饭——那可是陛下和各位仙女吃剩下的仙瑶佳酿,你们这群贱奴能吃到,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晚饭的鼓励,纤夫们的脚程快了不少,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北墙。
莫降第一次对这高耸的城墙心生好感,因为它挡住了龙舟的去路,若没有这堵墙,他便不用去完成什么组织大计了,像之前倒下的那个纤夫一样累死在这里就是他唯一的结果。
莫降正胡思乱想,只听自龙舟之上遥遥传来一阵清亮的铃响——与风铃音sè不同的是,这声音更为尖锐,显然是作通讯之用。
“就地休息!”那小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如释重负的长吁短叹,纤夫们沉默着放下纤绳,沉默着坐下休息。没有人互相交谈,也没有人抱怨——仿佛,他们已经习惯把自己当成任劳任怨的牲口。
莫降却另有打算,他一直注意着小太监的去向,目光一直跟着向太液池畔走过去的小太监。这小太监的身份好似还比较重要,因为在他身前专门有宫中禁卫打着灯笼开路,防止这小太监因为天黑路滑一不留神跌入水中。
没过一会儿,小太监返回,原先带路的禁卫跟在了他的身后,合力抬着一个大桶,一股怪味随风飘来,源头正是那个大桶,其中混杂着酒味,酸味,香味,腻味——总之,这味道让空腹的莫降都生出一阵呕意,他心想:难道这就是那个阉货所说的“仙瑶佳酿”?
还真被他猜中了,莫降真的看到小太监指挥着禁卫给纤夫们从大桶里盛饭,那些纤夫好似没有闻到那令人作呕的怪味,领到饭食的,无一不狼吞虎咽吃起来——当然,滥竽充数的莫降也有一碗,可他怎么会吃下这种东西……
“慢慢吃,别着急。”小太监靠近一个年级较小,身体瘦弱的纤夫,轻轻抚着他的脑袋说道:“今ri龙舟上剩了很多,一会儿还有小船送过来,管你们吃个够。”
小太监的话引来禁卫一阵哄笑,他们似乎见惯了这小太监和纤夫们胡闹,也没有阻拦,更没有把小太监和那纤夫分开。
看到这一幕的莫降眼睛一亮,他强忍着呕意,趁着夜sè摸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刚发完一轮饭食的小太监就在那里休息。
莫降放下饭碗,如捕食前埋伏的老虎般,悄悄向那小太监靠近。
瞅准禁卫注意力不在小太监身上的空当,莫降猛的蹿了过去,一手捂住了小太监的嘴巴,另一手扼住了小太监的喉咙——远远看去,好似这两个人在亲密的交谈一般。
“不要叫!”莫降沉声说道:“不然老子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