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去的一

琦绝了斗气之念，安心教子。

    次年二月，改元宣和。大光明教教主易位，柳琦因在深宫未能参与继位选举，以有违教规之名指新教主为叛逆。大光明教分裂，佛门趁机铲除大光明教在北方的势力，择新族取而代之。宣和二年，大光明教方教主法张氏三兄弟，自称圣公，于赋税重地东南水乡起义，聚众数十万，一时所向披靡。北方西方皆享新政之福，心向圣人，却也有失势权贵聚啸山林，为寇一方；南方东侧因以财供北方革新，积有夙愿，西侧百越骚动。宣和二年，太子尚在思过，林国师需看护太子，王佖因乏人监国而无法亲征。乃以留后张氏子弟、龙图阁直学士张叔夜为山东经略使，平宋江叛乱；天波府杨怀玉出掌河北禁军，领殿前司马步军赴河北，筹军北伐，兼平田虎叛乱，童贯监军；兵部尚书方琼坐镇真定府辖制河东、河北西、河北东三路，营造北伐大本营。殿前司离京，楚王庆见中央空虚，以“太子无德”为名，于淮西拥八座军州，六十四县之地自立，种师道得受西北禁军元帅，承旨分兵攻淮西王庆。

    龙图阁直学士黄裳带病奔走，说服太清、上清、灵宝三派。当此铲除异教之良机，三派起道兵信众，自出粮备械，与厢兵河流后，其数，倍于方腊叛军。宣和二年末，方腊主力皆败。宣和三年四月，方腊被韩世忠所捕，余部非死既逃。八月，押赴京师的方教主，由林国师亲自监斩；杨怀玉以王虎为禁军的磨刀石，于宣和四年方平叛乱，期间收降辽地数州。张叔夜于宣和三年，招降宋江，以其众充北伐军，自留青州府收拾残局。种师道瞻前顾后，初战不利，杨家将已从辽人手上光复数州的消息传入西军，种家军知耻而后勇，种师中身先士卒，于宣和五年手刃王庆。四大寇平定后，朝廷封赏有功，种师中、韩世忠得以各都一军。江宁知府杨邦乂之子杨再兴，不过舞象之年就代父于城头督战，八日夜不下城墙；兵部尚书方琼弟子岳飞以飞骑数十智取威盛，生擒贼首田虎诸亲族；杨贤妃三兄杨士瀚，接应张觉时，在兔耳山大破完颜阇母，又救张觉、胜斡鲁补，为朝廷保住了平州府，金锤大将之名令金人胆寒。此三人因年少，一时为天下青少之楷模，民间从军之风渐起。为表荣宠，王佖召杨士瀚回京，册封其为震北侯，特设宣和大将军，着其领侍卫司马步二军。殿前军、侍卫亲军均由天波府统领，折家等英武公时兴起的军勋世贵之后，齐聚杨、种二军。方腊一党既败，大光明教落入圣母柳琦柳婉仪之手。

    梁山众降而复叛，张叔夜亡羊补牢。在两个儿子张伯奋、张仲熊的帮助下，张叔夜重组军队剿匪，于宣和六年押送贼首数十人入京凌迟。因张叔夜的过失不仅使朝廷威信大失，还连累北伐军士气萎靡，功不抵过，左迁其为邓州知州。少数未参与二次叛乱的梁山降将，皆配属边军。林国师出人意料的册封张叔夜为荡魔霹雳真君，其麾下有功之将亦有三十六人受封雷部，十八位真人名登道德院。自初代张国师受封，真人常见而真君难寻。此次一次性册封数十位真君，兼林国师在赦封中新设雷将军，共三十九人皆需报官家审批。

    王佖粗阅名单，发觉有两位女性榜上有名，核准册封后，于延福宫宴请两位元君及其丈夫，侍卫司却无此四人出宫的记录。宫中多了一位刘婉容和一位陈贵仪，林国师闻知此事，立时与圣人生嫌隙。王佖自丹成六转再无寸进，虽又练成几门新剑法，亦不过为了传于妻、子。因南方平叛军所剩过多，在令种家军攻夏、杨家将北伐的同时，朝廷下旨二分江南义军：拔张贵妃族弟，进士出身的汉州锦竹人张浚领军讨伐，岭南白族攻灭大义宁国建立的大理国；因宣和大将军而转任闲职的高俅，因遍历三衙近二十载又与国师有旧，深得圣人欢心，受开府仪同三司，与道德院拨给的有道一同南下，统领灵宝派为核心的另一半大军，负责平定湘西等地的土人叛乱。

    岁末大宴后，王佖亲口承认两位下落不明的雷将军为其所杀，林灵素含恨出手，京城突降暴雨、洪水冲城、万雷轰击延福宫。

    宣和七年十月，金太宗应西夏之请，因得高僧密告军机，倾国之力以完颜杲为元帅坐镇中央，分兵两路南侵。西路军由副帅粘没喝率领，汇合西夏军马后，仅重骑兵就有近五万，兼有上清派、五圣教及西域武林人士加盟，种家军连战连败，被困于太原府，种师中死于崆峒剑神石铁铮的成名绝技上清通天剑。东路军由副帅斡鲁补统帅，再战天波府。时大光明教明子郭药师知燕山府，为求教主位，断前线数十万大军补给，在佛门一百零八位阿罗汉的帮助下，举燕山府兵突袭北伐军后路，上千佛门高手藏身金军，前后夹击之下，禁军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阇母为雪前耻，尽诛前线杨家将。

    为给中原百姓一个交代，上清祖庭茅山宣布封山，大相国寺愿尽献僧产。道德院骚动，却不见林国师出面平息。杨士瀚冒死闯宫，终于见到了瘫卧龙床的王佖。岁末年初的那一战，王佖始察觉只有击败林灵素这位时代骄子，吞其运道，方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丹成七转，元婴冲举。只可惜二人半斤八两，林灵素被玉剑插入心脏，王佖虽元婴出现，却因遭五雷轰顶，无法将元婴收归体内。林国师仗道法高深、眉心天眼已开，以上丹田代心脏运气血，虽性命无忧却再无威能。王佖的元婴悬于头顶一尺，靠外丹续力倒仍金光灿灿，肉身却是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只能由诸妃与皇后交替照料。杨士瀚闯入延福宫时，张贵妃正在他处为帝炼丹，正逢杨贤妃侍奉榻前。杨士瀚因有妹妹在，才免于被宦者围杀，时隔数月再见圣人。数日之内，宣和大将军权力再增，可辖制天下军马，兵部侍郎、尚书右丞李纲负责辅佐大元帅守卫京城。尚书左丞蔡攸南下金陵，追查方腊余党，监视茅山派。圣母柳琦独子王奕，封义郡王，随同丞相南行。

    金军围城，杨士瀚和斡鲁补这对冤家互有胜负。林国师毕生夙愿唯灭佛尔，遂沐浴更衣唱歌入宫，自请舍身铸玉枢宝剑。王佖为早日脱离活死人状态，急忙解除太子的禁闭，传位于太子，自居太上皇。

    太子王桓继位后与金人议和，次年改元靖康。金兵既退，帝桓左迁李纲、气死从太原突围入京的种师道、架空杨士瀚的大元帅府；先以数万斤金水浇筑铸剑室，后又以藐视皇家罪，令宫中宦官捕杀京畿地区的武林人士；降旨各路军复归其位，不得勤王。

    靖康元年九月，太原城破，守将王禀身中数十枪，投河而死，种家军全灭。十一月，金军再围京城。此时帝桓已用鹬蚌相争之法，尽除宫中与民间高手；以有心算无心，亲手搏杀圣母柳琦、太妃苏鸾、陈丽卿、刘慧娘，囚禁太上皇的张贵妃、杨贤妃，带着京师布防图摆驾出城。及入金军营寨，帝桓又暗算护卫诸亲军，自缚为金人俘虏。大相国寺于帝桓被俘后重开寺门，万余僧兵鱼贯而出，以救驾之名攻占城头。虽有随军高僧解释，但因斡鲁补未见杨士瀚头颅，生恐有诈，金军未马上进城。有志之士万念俱灰之时，当代龙虎山天师翛然子法驾仙临，道德院涌出数万道兵，在百余名真人和雷部三十六将幸存者的统帅下，夺回城门，龙图阁直学士、签署枢密院、荡魔霹雳真君张叔夜总督京师防务。翛然子在天波府击败佛门百余年积蓄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僧后，逼大相国寺方丈以圆寂换取其余阿罗汉出城，而后闯入金军大营欲救帝桓，遭其暗算，生死搏杀间被达摩掌击碎下丹田。翛然子带伤回返，帝桓此战之后下落不明。

    闰十一月，王桓易容潜入京城，以伤换命击杀杨士瀚，而后闯入皇宫掳走生母李太后，翛然子带伤追击二人离京，数月后于龙虎山羽化，年仅三十六岁。

    靖康二年二月，金军攻入皇宫时，张贵妃仍被困于密室，杨瑞娘已持亡兄的擂鼓瓮金锤，敲击铸剑室外铜墙铁壁数月。宫中乱象传入耳中后，杨贤妃也身心枯竭，力尽而亡。因自幼看着杨贤妃长大，瘫痪在床时也是她侍奉在旁，二人实为夫妻，情同父女，及其身死，王佖心潮涌动，顾不得把玩玉枢剑，欲出去看看。有林国师舍己为人，王佖此时已丹成八转，形神具化。铜墙铁壁与防火石的组合虽坚硬，但王佖以心意之火引动太阳真火，不过盏茶功夫就化金为水，破关而出。王佖出关后，一时暗淡的太阳，又恢复往昔。佛门众僧见大日先是失色，后又复原，急忙保护王桓母子离京。京师方圆百里有目之人，都看到了皇宫上空那一红一白的阴阳气团，随着一声怒喝，气团崩散为无数游蛇。流窜之气散尽后，数十万人横死。京城中的幸存者言红色气团中隐约有万民哀嚎之声，白色气团中则似乎含雷声电闪。磁州知州宗泽因擅自勤王，率先见到这片修罗场。

    王佖因城中诸皇子已被帝桓毒杀，未再立新帝，在以太上皇身份任命宗泽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后，又召诸幸存皇女入宫，沉迷于思考帝姬封号，不问俗务。太上皇功参造化，已如太祖时的张国老一般能支身破百万，幸存朝臣自是不敢擅择皇储。宗泽虽仅带来不足三万人，但有太上皇神威在前，其振臂一乎便于月余时间聚军百万，其中多为帝桓在位时逐出京畿地区的爱国人士。在处理尸体的过程中，有宫女误打误撞开启密室，将太上皇之张贵妃救出。因张贵妃已能辟谷，故身体康健，并无大碍。由张太妃出懿旨，杨邦乂与其子杨再兴率江宁府兵护送义郡王返京。

    王奕出生时甚得帝宠，简王死后，因母失宠又受太子排挤，自幼与生母柳琦相依为命，习练《大光明经》。南下金陵前，因郭药师叛教，王奕以新明子身份接任大光明教教主。不想世事弄人，他这个被废除继承权的皇子，最终却坐在了皇位上。

    帝奕曾听苏宸妃说起，父皇所修的金丹，八转时会元婴收归天谷，归还性海，自此超凡脱俗，任意妄为。既为躲避在延福宫吟乱的太上皇，也因京城残破且困于尸山骨海之中，新帝改元景泰，与张太妃一起移居西京河南府。开封府仍为东京，由太上皇与刚由公主改封的帝姬们居住。宗泽为东京留守，杨邦乂接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天波府一门忠烈，因杨邦乂长于政务、文道有成，且只有一子，不便弃文就武。护送小种略相公突围而出的青面兽杨志，虽是梁山降将，但确为天波府血脉。王奕赐杨志面涅，迁其为捧日军都指挥使，祀天波府，责其护送迁都车队。杨志幼时在天波府长大，刺配大名府后断断续续在种家军服役多年，重新在洛京成立的天波府可说是杨家将和种家军的集合体。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迁都西京不久，新朝再收噩耗：开府仪同三司高俅战败。其人血洒橘子洲，岳麓山被三十余万军民的鲜血染红。潭州沦陷，江陵府告急，苗疆隐有独立之态势。摩尼教与大光明教乃数百年宿敌，方腊被剿正是千载良机。魔教（摩尼教）隐忍数百年，厚积薄发，在土人巫术的辅助下趁火打劫，师法五圣教故事的野心昭然若揭。李纲临危受命。出任新设的京湖制置使，兼知江陵府。翛然子生时未婚，自然无子，龙虎山群龙无首。滞留江宁府的蔡攸领旨登茅山求援，上清宗坛除僵灭蛊之能方显于世。峨眉二峨山“天上谪仙”紫芸真人击败魔教教主“血神刀”丁隐后，峨眉派几乎成了二峨山品山剑派的同义词，紫芸真人俨然成执太清牛耳者。自此道家诸派于苗疆争强好胜，当地人受此祸数百年。张浚虽亦战败，但因领回十数万老兵，得迁同平章事兼知枢密院。

    景泰三年，国家风雨飘摇，庆寿公主入延福宫，以榕木拐杖追打太上皇。到景泰七年庆寿公主无疾而终时，太上皇已打遍天下。凡是武功高过现皇王奕的，隐居不出者死、化外之民死、名门大派者死（例外：丁隐下落不明；紫芸真人白九莲入洞坐生死关；三峨山“清风剑童”白良，遥领国师。），大理、西夏、吐蕃、金、高丽尽内附。

    因无国师在朝掣肘，王奕杂糅佛、道、五圣教、大光明教四家之理，创无为教，著《苦功悟道卷》、《叹世无为卷》、《破邪显证钥匙卷》、《正信除疑无修证自在宝卷》和《巍巍不动泰山深根结果宝卷》五卷，以为教派根基，将仍在自己掌控下的原大光明教势力化入其中，自此与大光明教一刀两断。

    景泰八年正月，王奕因著书，精疲力竭、卧病在床，李太后与王桓白衣入西京。嵩山禅院（因大相国寺被取缔不再是分院）、五台山清凉灵柩寺、吐蕃大雪山雍仲寺、峨眉大峨山舍身寺，合计武僧十八名，随行保护。正月十七，左相张邦昌助王桓发动政变。事几成，太上皇从天而降，一掌拍死十八僧侣，救出帝奕。父子再相见，“一页剑典”的主人对佛陀转世的圣僧，王桓功行极致化丈八金身，王佖一身白袍颇有仙风道骨。太上皇临阵突破，丹成九转，心息相合，浑然无极。王佖金光冲顶时将天佛降魔剑推陈出新，创出黑天绝剑，以吸力代替压力，击败了将金身童子功练至更高境界的王桓。熬了四十多年，终于丹成九转的太上皇，一得胜便开始数落王桓的不是，终被李太后以法身大士剑贯穿心脏。因果牵连之下，王佖方借九转龙虎金丹之能明了此生种种，始知自向太后起，宫中凶案皆为这位自己钦点的皇后所为。怀着对柳琦、苏鸾的愧疚，他没有舍弃肉身，超升三界，而是在随手一指治愈王奕后，自爆金丹，拉着嫡妻、子一起形神俱灭。

    帝奕在被王佖扔出皇宫前，隐约见到玉枢剑向东南飞去，但思及死物不能自行，乃摇头作罢。

    西京损毁严重，黄河也因此战改道，王奕不得已，再迁都至建康。太上皇既已归天，四方投机分子与草原胡族都蠢蠢欲动。王奕用太上皇留于东京皇宫铸剑室中的“名剑八法”，请出了一直未进京朝见的国师白良。建康城民与文武百官，见新国师不过是一个背负短剑的白眉童子，心中多以为太上皇荒诞。白国师既得这配有铸剑之术的驭剑之法，飘然离去。

    短短数年，死于白国师之剑的各色人等已逾百万，万里草原为免遭杀戮，自请内附，新朝中央辖地之广前所未有。

    功成名就，白良回三峨山创建蚀余剑派，遣弟子将自己所创《帝府天箓兜率真敕》与辞去国师位的意愿一同送入都城。王奕不敢不允，也巴不得能送走返老还童的“小剑魔”白良。茅山林真君受赦封下山，出任为新国师。

    数百年后，“真空家乡、无生父母”已成为新朝民间第一信仰。无为教早已脱离皇室控制，自“无极圣祖”王奕之后，历代教主皆为无生老母的化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