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狂欢会持续整整一夜,直到露鱼肚白才会罢休,主街上依旧人满为患,笙乐不断。他二人都不想再回味那被挤成人肉叉烧的滋味,宁可多绕些远路,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青砖红瓦,院子里栽种的腊梅攀过斑驳的墙头,白色花蕊团团缀在枝头,空气里弥漫着冷冽袭人的清香。
小巷两边的人家零星地挂着几盏红灯笼,月光的银辉和烛光的昏黄交加着铺满了一地,好似永远走不到尽头。
商慈手中打着的转鹭灯也快燃尽了,烛光渐渐熹微,商慈取下发间别着的银钗,挑了挑烛芯,偏头笑:“师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方才许了什么愿?”
商慈偏头的同时,不经意将灯笼离得他近了些,朦胧光晕下,他的侧脸温润而柔和,他没回答,倒反问她:“你许得什么?”
商慈没有顾忌,嗓音带着一定会实现的憧憬:“我希望师兄师父和小师兄,我们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师兄你要做的那件大事,一定会顺利解决,这样我们就能早点离开京城,回到原来的生活。”
她说这些时,唇角带着弧度,眸子里映着的烛火像是澄澈湖面上月光的倒影,巽方静看着她,脚步不自然地慢了些,只听她不甘心又好奇地追问着:“师兄你呢?”
巽方收回目光,悠悠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商慈微愣,继而气得跺脚:“那你骗我说出来!”
说罢停下脚步,像赌气的小孩一样,双手环胸,杵在原地不肯走,巽方无奈折返回来,拉过她的手:“我许得同你一样。”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商慈掩住心里小小的失落,任凭他拉着自己慢慢朝前走着。
巽方当然知道她期望的答案是什么,她任何细微的神色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然而,心底泛起的甜蜜渐渐凝结成苦涩——商慈方才那句“你要做的那件大事,一定会顺利解决”敲响了他心里的警钟。
天眼所预示的画面一天天在逼近,虽然有了缜密的计划,但他不能保证他在火烧紫禁城那天,一定能全身而退。在他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确保的情况下,如何能给她一个未来的承诺呢……
所以他要忍住,现在,他没有儿女情长的权利,更没有爱她的权利。
回到府里,师父和庚明的房间都熄了灯,黑漆漆地没有动静,想必早已入睡。商慈和巽方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
一夜静谧安眠。
*
翌日一大早,巽方就在灶房里忙活开了,锅里煮上滚滚的汤圆,袅袅的蒸气飘出院子。
商慈想着绣坊里的女孩们大都是无家可归的,小正月正是无比想家的时候,商慈在别的地方没法帮她们太多,便找来食盒,想着给她们带点汤圆过去。本来汤圆得就多,他们四人也吃不了多少,师兄煮好了汤圆就先帮她盛上,五层的六角食盒被装得满满的。
趁着新鲜热乎劲儿,商慈拎着食盒快步去了绣坊。
绣坊也早早得装点上了灯笼红绸,门窗上张贴着剪纸,一片红彤彤的喜庆氛围中,绣坊的女孩们聚在织布机旁,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见她来了,姑娘们,商慈把食盒递过去:“师兄做了些汤圆,每样口味都有,拿来给你们尝尝。”
女孩们纷纷道谢,离她最近的彩萤笑着接过来,纤细的手指往屋里点了点:“巧了,我们夫人也来了,正在里屋坐着,姜姐姐可过去看看。”
正月里,她不陪着丈夫婆婆,也不回娘家看看爹娘,享受阖家之乐,跑到绣坊来受罪,商慈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位“管家狂”了。来到里屋,只见有位身担药箱的老郎中正坐在周芷清身旁,给她把着脉,周芷清则捂着胸口,秀眉微皱,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老郎中确定了脉象,迅速地收回手,躬身道:“恭喜,夫人您这是有喜了,只是胎像有些不稳,我这给您开道安胎养身的药方,您多注意休息,切记不可太过操劳……”
话音落,不光周芷清傻眼了,正推门进来的商慈也惊呆了。
她身旁的贴身丫鬟禄儿一如既往的机灵,直接往大夫手中塞了两片金叶子,激动道:“大夫拜托你了,给我们家小姐开最好的药,一定要调理好她的身子,走,我这陪您去抓药……”
“恭喜恭喜,一来就听到这么大的好消息,”商慈反应过来,走到周芷清身旁坐下,上下扫视她,打趣道,“看不出来,你就是要当娘的人了!”
周芷清还是很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讷讷地问商慈:“我这就有了?”
商慈眼见着她从和自己一样的小姑娘,到嫁为人妇,到现在即将初为人母,也觉得这个过程很神奇。
想来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要晋级成姨母了,商慈忍不住笑着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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