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阮寄真与谢灵均依旧同屋而眠。
洗漱过之后,谢灵均坐在桌子边看师兄铺被抱枕。想着云极山庄淑质英才的大师兄也有这般贴近凡世的一面,心中忽而升起一番不一样的味道来。
旁人初见,当觉这个少年的性格怕是冷清如云雾。
但事实上在他沉静的表情之下,也会为了山庄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烦恼操心。看到师兄每一次就着山庄的支出与师伯你来我往时,谢灵均每次都觉得有趣得不得了。
这便是外人与亲人之间的不同了。别人如何瞧你清冷孤寒,但只有被放在心间上的人才晓得此人温润柔情,叫人心生依赖。
谢灵均撑着腮帮子好好欣赏了大师兄的背影一番。见床上被褥铺整完毕,也不需人叫,欢快地叫了一声,就往床上扑去。开心地滚了两圈儿,头发糊了满脸。阮寄真好笑不已,指着师弟的鬓角。
“这里是不是有些褪了?”
“嗯?”
谢灵均扒过头发,见到一些地方的黑色已经褪去,露出了原先的白发。
“说好的三个月呢!”他愤愤不已,下床拖拉着鞋就到包裹里找染料。交到师兄手上,让他帮自己染头发。
阮寄真接过,叫师弟坐好。拿梳子将他的头发梳理通顺,再沾了颜色细细地描过去。许是路上风霜不停,便将原本的头发颜色给吹出来了。描好了染料,谢灵均就在一旁歪着脖子等晾干。
药门弟子的肤色过于白皙,有了黑发映衬便愈发似玉如雪,招人钦慕。谢灵均歪着脖子没事做,瞧着师兄看自己,便问道:“你瞧着我做什么?”
莫管之前如何仙气缥缈,凡是这心里头装了人的,在意中人面前总是会变得俗气起来。对面一个无意的眼神,都能叫人浮想联翩,一颗心三折一波还要叹息。更何况,是这般被直勾勾的看着。
“没怎么,不过是一会儿想不起来你之前的模样了。”
这话说得谢灵均心口一颤,忙追问道:“那师兄觉得我现在这般模样好,还是之前的模样好?”
“有什么讲究不成?你愿是什么模样那就什么模样了,”阮寄真无所谓一笑,“好了,该休息了,你睡里面。”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谢灵均撇了撇嘴,躺到枕头上。见师兄踢鞋上榻,随手将发髻上的簪子给抽掉放到一边,一副预备就寝的样子。他有点不乐意,好不容易有了能和师兄好好说说话的机会,怎么能就这么错过。
便一脸无辜地说自己睡不着,要师兄讲志趣故事来听。阮寄真哪会这些,嘴里直道:“你多大了?”
谢灵均不服,戳着师兄的肩膀说:“明明是你不会吧!之前师父都给我讲过的。”
阮寄真还真不知道那个要么不张嘴,一张嘴绝对没好话的师叔还会哄徒弟讲故事。心里叹了一声果然人不可貌相。然后认输说,确实是自个儿不会。
被大师兄这种干脆利落的让步哄开心了,谢灵均忍不住凑近了一些,好奇地问:“你之前说要我陪你去个地方,是去哪儿呀?”
“去临江,”阮寄真直视着师弟的眼睛说,“我想回去看一看,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过。想告诉他们我过得很好,无需担心。”
本来这次下山,阮寄真就有去临江走一趟的打算。奈何时机不对不得成行。这次顺利完成了任务,也该到那边去看一看了。
纵然六岁之前的记忆已经颇有些模糊不清,印象最深的永远是临江观里萧瑟的风声,和山林中寂寞地和鸟兽低语。但是那里毕竟是阮寄真此生的起点,而这之后的奇遇亦是从那里展开。
阮寄真也曾想过,那个收养自己,老得如同枯木一般的老观主是不是也曾经是一位江湖传名的得道高人。历经世辛,在这一处小道观里隐居。若老观主还活着,看到曾经收养的幼儿此时已成了这般剑胆琴心的人物,又会发出怎样的感慨。
听得师兄此话,谢灵均心中一软,轻声道:“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好不好?”
“明天?”阮寄真愕然,有些好笑,“你不想在这里多玩儿一会儿?”
“不着急现在呀,反正之后还得回来一趟。比起这个,我更想去师兄出生的地方看一看。”
阮寄真的神色愈发温柔,拍拍师弟的肩膀,“好,那明天就出发。不早了,睡吧。”
此一夜无话。
两个人第二日几乎是同时醒来。都觉神清气爽,浑身皆是通泰。谢灵均本有些认床择枕的小习惯,闭眼前好一段时候都神思紧绷难以入睡。昨日这毛病竟也没犯。
二人结伴下楼用早点。南地的早点精致小巧,莫说是味道,便是造型都似费了一番思量的。而他们入住的这家客栈经人用心打理,很是有些品味。坐在这里的人衣着皆是整洁,比那些人来人往的地方清净许多。
这一大早,二人的心情都很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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