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安静感,当然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了无生机的、死气沉沉的绝望感。
所有进来诏狱的人,几乎都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那名校尉带着他们走进最靠里面的一间牢房,压低声音说:“这是事发当晚,景阳宫外值守的两名侍卫。”
苏挽月心里有些惶恐,那天晚上她虽然穿着宫女服饰,但难保这些侍卫不记得她的面貌,万一他们将她指认出来,她的处境岂不是大大不妙?她抬头看了看墙壁上昏黄的油灯,下意识地向牟斌身后躲了躲。
潮湿阴冷的牢房里,有两团黑乎乎的影子。其中一个仰面躺着,纹丝不动,头发脏兮兮的夹杂着稻草;另一人侧身靠里,他似乎非常怕冷,将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就像一个被烧熟的虾球。
“他们……怎么了?”苏挽月忍不住问。
“千户大人上次审讯之后,一个晕死过去了,至今尚未醒来;另一个已经神智混沌,不认识人了。”那名校尉看了看牟斌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着,“他们被穿过琵琶骨,武功已全废。”
被穿琵琶骨?
苏挽月吓得瞪大了眼睛,她之前听云天说过,习武之人只要被施过这种酷刑,一身武功就全废掉了,即使侥幸不死,日后也只能勉强存活,就算拎把菜刀也不见得利索,更不用提什么恢复功力了。在她印象中,牟斌应该不是一个如此残忍的人,为什么对他的同僚下此狠手?
牟斌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说道:“等他们醒来,继续讯问。”
“人都已经成这样了,还要继续给他们用刑吗?”苏挽月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心中既愧疚又难过。如果这件事与她无关,她或许还能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保住小命要紧;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那两名侍卫毫无关系,他们两人分明是被无辜陷害牵连,代人受过,才落到如斯惨景。
“万指挥使有命彻查此案,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牟斌淡淡地解释了一句,他挥了挥手,示意带他们来的那名校尉退下。那名校尉很听话地迅速离开了现场,囚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相对。
她侧过身和他对视,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牟大哥,真的太残忍了!他们并不是刺客,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
“你什么时候变得同情心这么泛滥了?”牟斌毫不在意地抬起了头,熟悉的眉眼和轮廓依然英俊明朗,但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狠绝,“还有一名景阳宫的侍女被拘捕在此,你既然来了,何不去看看?”
“我不去,我不想看了!”苏挽月拼命摇着头,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人间地狱。哪怕再多看一眼,她都会情绪崩溃。
“看一看对你没有坏处,跟我过来吧。”牟斌没有理会她的反抗,伸手握紧了她的手腕,半拖半拉地强迫她往里面的囚室走。
里面的牢房更黑更暗,一盏昏暗的油灯被风一吹,简直濒临熄灭的边缘,阴冷的地气“嗖嗖”地冒上来,寒风立刻浸到人的骨子里。
“看清楚里面的人,你认识她吗?之前有没有见过她?”牟斌忽然换了一种语气,不再是刚才那名校尉在场时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
景阳宫的侍女,苏挽月当然记得。
她余悸犹存地抬头看,虽然看不清她的模样,但一眼就瞥见了那人头上的银白发丝,俨然是个耄耋老妇!她明明记得那晚在景阳宫吴皇后寝殿之外遇见的是一名中年侍女,才不过才两个月而已,她竟然老成了这般模样?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她心知这名侍女所受的刑罚绝不会比前两名侍卫的轻,有气无力地问牟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