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望着在批阅奏折的朱佑樘,在旁边安安静静望着好一会了。如今他代替了苏挽月的位置,成为了御前第一等侍卫,站在了苏挽月曾经陪伴过的位子,很不是滋味,隐忍了良久,终于试探性开口问了一句,“皇上,您真的打算让挽月走?”还不下令挽回的话,苏挽月就真的会被充军到离京三千里远的地方。
今天的天气格外得好,都不必烧地热的样子,乾清宫里头光线很好,朱佑樘仍是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压在奏折上,哗啦一下展开。他月牙白的长衫被撒上了阳光的颜色,漠然低垂着头,狭长的眼尾弧度很漂亮。一派清明的景象中,他坐在阳光里,有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嗯?”听着云天的问,朱佑樘微微抬头,侧目望了云天一眼。
“皇上……”
还未等云天再说什么,朱佑樘抬了下手,示意不必再说下去了。修长的手指顿了下,撤了回来拿过一封从没有打开奏折递过去,“这个你等下去吏部送给王恕,让他同礼部商量好纳妃的吉日。是谁都无所谓,让他以后别为这事再来操心了。”那里头是备选女子的名册,朱佑樘连她们长什么样叫什么名都无所谓。
云天心中微颤了下,仍是躬身双手接过,迟疑在当下,仍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恕属下多言,挽月只是意气用事,且皇后没有追究此事,过个几天就能风平浪静了。虽说朝中反对声很多,但实在没有必要就这样把挽月充军西北啊,万事险恶,她此行一定会吃大亏的。”
说不准具体吃什么亏,但众人都以为她在皇上这失了宠,不会对一个钦犯客气的。可以说苏挽月现在是一无所有,没有靠山没有官级,在大西北那种地方,每年戍边死掉的军户多如牛毛,云天有些不敢想苏挽月撑得过几个月。何况她那样的容貌,蛮荒塞外,只怕王法置若罔闻,女子处于弱势也是没有办法。
朱佑樘双手交叉在腹部,十指轻轻合拢,这是他一贯思考的姿势。听着云天的话,笑了一笑,如玉般的一张脸,说不清楚他脸上的是什么表情,“她的性格是意气用事么?那就让她吃些苦吧。”
很久以前,就想把她的棱角磨平,但奈何后来的心软。人都有逆反心理,你愈是得不到的,就愈想要。朱佑樘扪心自问,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占有欲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也许本来两者就无从分开。
“苏挽月那样的人,若是关在笼子里当金丝雀养,她宁愿扒光了身上的羽毛。放她出去,无非是她想要的自由,有勇气选择,就要有能力承受外头的日晒雨淋。”朱佑樘沉思了一下,打了这么个比方。恰当无比,苏挽月的确是不能圈养起来观赏的宠物,爪子太锋利,野性难驯,要是强留迟早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他现在的脾气,颇有点想要卸掉苏挽月身上那股子戾气的架势,他喜欢她乖乖的,她又偏偏做出到逆来顺受,这就是矛盾点。可苏挽月要是真的傀儡一般听话,朱佑樘十有八九,又会怀念起她趾高气扬的样子,所以人性都是在犯贱,没有人能例外。
“可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是挽月被哪个好色之徒掳去了……她厉害是厉害,但毕竟一个人……”云天踟蹰了下,终究敢问了这么一句。他十几岁跟随朱佑樘,看朱佑樘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走马观花一样换。除了苏挽月,没有人让这个野心勃勃的少年天子费神过这么久,为她曾经远涉过云南,为她曾跟宪宗翻脸而被关入宗人府,也曾南下江南亲自接她回来。
除去跟苏挽月的交情,云天也是在自保。伴君如伴虎,他怕朱佑樘有一日反悔今日的作法了,反倒怪罪起旁边的人不曾劝阻。
“她有那么弱么?”抬了抬修长的眉,朱佑樘伸手端了下摆在桌上的茶水,还没有凉好,端到唇边,滚烫的茶水散发着松木腐朽般的香气。从他的舌尖滑落,从他的喉咙滑下去,好像贯穿人的心窝,仿佛炙热的熔浆,融化了一切。
“那你……舍得么?”叹息一声,云天觉得关键不在苏挽月有多脆弱或者厉害,再强悍的人也会有哭泣的时候,再软弱的人也会碰到必须奋不顾身的事情。
“有舍才有得,一直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她曾问过朕,要江山还是要美人。朕那时候的回答是后者,可如今念及那一问,心中答案早已偏颇。”朱佑樘漫不经心笑了笑,眼里目锐如刀的那种狠劲早已炉火纯青,“后来想明白了,为什么不能两者都要?只要苏挽月还活着,她就只能是朕的,无论流放多远,无论她愿不愿意在朕身边。”
为什么不能两者都要?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样,云天从来都没怀疑过朱佑樘的实力和野心,但这几年,总以为外人称颂的那个仁孝治国的君王就是朱佑樘的性格,差不多都忘了,朱佑樘从来不是忠于仁义之人。
他要的东西,有得不到的么?回想起来,答案是没有。云天彻底闭嘴不言了,因为揣摩不好朱佑樘心里真正的盘算,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门口太监传报,朱佑樘应了一声让候着的人进来了。云天在旁侧望着那个英姿飒爽的侍卫进来单膝跪下的乾清宫的汉白玉地板上,是个女子,说的事情,大致是广西地方官芩猛反叛被平定了,奉命前往平息的刘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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