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了眼,“你说什么?!”
一路无言,两人穿过康仁中学,过了事件导火索的沐礼胡同,终于在路边洋槐下找了一家开得早的土菜馆子,叫了两份卤煮,一笼包子,还要了点白酒,老板瞪他们半天,“你们是学生吧,这附近可有很多先生,要喝酒?”
顾贤之瞪回去,“今儿校长来了我也得和兄弟喝个痛快!”
“得得得,说不过你。”老板摇头晃脑的走开。
菜很快上齐,两人吃的满头大汗,身上冒油,还是没人说话,老板一脸狐疑的看着两个傻子一样胡吃海喝的学生,无奈的吐了口烟圈。
终于,那笼包子也见了底,顾贤之默默嘬一口酒,咋舌道,“辣。”
周慕书也跟着嘬一口,果然辣,辣的想哭,他憋住眼泪,“哥们儿这一走,老娘就一个人在家了。”
“我知道。”顾贤之戳着碗里仅剩的一点猪肝儿,猪肝原本飘在汤上,一戳就沉了。
“虽说,鼎砚斋那头药和钱都照料着,我就希望,你能常去看看,这么多年下来,我娘早把你当干儿子了,你的碗筷我家都留了一副......”周慕书越说声音越低,他有点哽咽。
干儿子,比得过亲儿子吗?
顾贤之突然仰起头,把瓷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周姨那头儿你安心,不交代我也会当亲娘照顾,只是你这一去,到底多久?十天?半个月?还是两三年?”
周慕书摇了摇头。
顾贤之深深叹了一口气,突然将瓷杯摔在了桌子上,“我不干涉你的决定,可你就没想过鼎砚斋那四眼儿是个骗子?不过才几天?你就要因为一个外人几句话离开学校,离开你娘,去山高水长的鬼地方学医?”
周慕书闷头喝酒,他这些天的经历,说出来顾贤之绝对不会相信,说不定还要把他五花大绑拉到医院去看病,想了想只能道,“四眼儿没必要骗我,他帮我娘把什么都给打点好了,钱和那些珍贵的药材,拐卖我一个又有什么用?”
顾贤之哑然,他很想找借口反驳,但确实,于情于理,四眼儿是个骗子这事儿说不通。
“又不是不回来。”周慕书半瓶烧酒下肚,居然没醉,“呵呵”笑道,“说了我会学有所成,光宗耀祖,哥们儿你就别操那门子心了,啊。”
顾贤之不再搭腔,仰着脖子把酒喝了个精光,两人摇摇晃晃地结了帐,走上了银锭桥,这时候夜幕才刚刚暗下来,周慕书看着晚晴斋,又看看河上逐一亮起的红色灯笼,脚底下还踏着这座生活了十来年的古城。
北京城繁华,夜市喧嚣的声音在耳朵里响起,灯影迷蒙照的他眼睛很酸,借着酒劲儿,他突然蹲在了银锭桥上,抱着腿很想大哭一场。
但这是在太他娘的不老爷们儿了。
顾贤之难得没要他那点脸皮,无视了桥上渐多的行人,挨着他蹲下拍拍他的肩膀道,“想发泄就发泄吧,哥们儿陪你哭。”
于是,两个大老爷们儿终于在一傍晚,不明所以的望着西山哭成了傻子。
等哭完了,周傻子回到了家,收拾完了东西,和周姨寒暄唠嗑了几句,一睡就是一天。
第三日的清晨,一辆拉风无比的黑壳汽车停在了鼎砚斋门口,用汽笛声喊醒了一胡同的居民,周慕书穿着一身新衣裳,踏上了南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