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边疆之时,阿言还是个小毛毛,这么一丁点大,让绣娘抱在怀里。”面前身着盔甲的男子抬起双手,比划了一个海碗似得大小,“当时我都不敢抱他,怕力气大了点,就把他伤着了。”
谢必安坐在他身边,他们俩现在坐在一座大宅里的杏树上,时值隆冬,白毛雪洋洋洒洒,将杏树附上一层纯白。
树下,两个小孩儿眼巴巴看着面前的爆竹,只见一个略年长的男孩子手执火棍,小心翼翼凑上去,点燃的那头遥遥凑到爆竹的引线上,“刺啦”一声。
“捂耳朵啦——”
年长的男孩子朝两个小孩儿跑过去,在那炸裂声响起前大声提醒。
两个小辈极为听话的捂住耳朵,待那“噼里啪啦”声熊熊冲天时,一边笑一边叫,欢脱地在雪地上蹦跶,活像也要随那爆竹蹭蹭升天一般。
“现在,他都那么大了……”最后,那武将感慨出声。
树下点爆竹的男孩对两个小辈道:“爆竹也点了,现在回去吃饭了,我娘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好的,阿言哥哥!”两个小孩虽然淘气,但极为听话的,一左一右拉着阿言的手,摇摇晃晃向大屋走去,皑皑白雪上留下三排歪歪斜斜的小脚印。
“他是哥哥了,会照顾弟弟妹妹,还会帮助母亲料理家务,做兄长的,总是比较成熟稳重。”谢必安看那乖巧的阿言,正在帮他母亲端饭端菜。
武将轻笑,在说话时,嗓音不由染上些哽咽:“我常年在外,无法照料家中,也就阿言能帮帮绣娘了,他这么小,就学着照顾别人了。”
“阿言成熟稳重,书塾的老先生也欣赏他勤恳好学,日后会是个独当一面的男人。”谢必安徐徐说着,又看身边那男子,道“你为国捐躯,朝廷会体恤你家人,这份福佑也会长久荫庇你家人后代。”
“我,为国尽忠,死而无憾。”武将闭上双眼,胸前被撕裂的伤口鲜红的,灼人眼球。
他站起身,对谢必安道:“多谢鬼差大人,给我留这时间在看一眼我家人。”
谢必安抬手摇了摇,示意对方不必多礼:“都曾为人,有难处当是多担待些,接下来,可要过鬼门了,温故,该放下了。”
名为温故的武将对谢必安恭敬一揖,再无反抗地容对方为他缚上拘魂索。
两道身影消失在杏树上,那满树白雪依旧完美无缺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将温故送去审判堂,再过了奈何桥,结束了一天工作的谢必安晃悠着回无常府去。
老远的,看到无常府里飘出白烟,想来是范无救先回来了,于是谢必安一进门便亮着嗓子喊了声:“老范,做什么好吃的呢?”
厨房那边,不断有白色的蒸汽腾腾升起,谢必安吸吸鼻子,刚闻到一阵好闻的米的清香味,就见范无救从小窗探出个脑袋,道:“蒸糯米,老白,今天做点酒酿吧。”
“好嘞~”谢必安应和着,进屋放下行头,换下一身惨白的鬼差官服。
人间快是除夕啦,今天出去拘魂时,世间一片纯白。
这几日,六道轮回似乎是影响减弱,冥界时间与人间又逐渐近似了,看到人间万物全白,家家准备年货,好吃的堆满一桌子时,谢必安当然会有触动。
这贫瘠的冥界没有让他准备一桌子年夜饭的条件,所以,做点酒酿,再从酆都酒楼点些吃食过来,勉强也能算是过节。
虽说不好吃,但好歹是“国宴”级别啊。
谢必安这么催眠自己,便洗干净了手,去了厨房。
厨房里,范无救似乎是柴火塞多了,灶台里烟大火苗小,他还以为是木材不够呢继续往里填,后被谢必安赶到安全地带莫要捣乱。
看到搭档忙碌地煽风点火蒸糯米,范无救闲来无聊便跟对方聊着天:“那温故你拿下了?”
“嗯。”谢必安在算蒸煮的时间,漫不经心地回了声,又开始清洁消毒一会要用的陶罐子。
“他生前是个大将,我听说牛头马面为拘留他还吃了亏,让个鬼胖揍一顿,灰头土脸地回来求判官赐他们夜叉鬼协助拘拿。”范无救好奇看着搭档,“你是怎么把这武将给捉到冥界的?”
拘魂使干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家搭档愈发熟练起来,常常拿下这些不好处理的刺头儿鬼魂,气得牛头马面牙根痒痒,但也无可奈何的。
自己做不到,便只能眼睁睁看谢必安用这些刺头鬼魂换取不小的提成,远比他们每日辛辛苦苦买通守门鬼差运送人间物资赚得多。
谢必安拿烧开的滚水将陶罐里里外外头烫了个遍,搁在灶台边,才回头对范无救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曾经是人类,能说得通便说,别总想着敲昏了直接带走。”
温故是武将,把人敲昏这种事,他定是要比谢必安懂得多,硬碰硬没有好处。
但那长坐边关城墙之上眺望故园的鬼魂还是让谢必安蚂蚁啃骨头地钻出一条路来。
他特地邀请温故回了趟家。
战死沙场的将士如同地缚灵一般,长久镇守边关不曾离开,这么多年了,该是要思乡成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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