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前的各位观众朋友,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位于四川省xx县xx村的一处民建茅屋外。
“就在今天,接某群众举报,怀疑这附近居民私自圈养野兽,因为这位群众住在这里短短几天,每天总能听到一种可怕的嘶吼声。
“日前,当地警方和医护人员赶到现场。我们的记者也及时赶到一线对这件骇人听闻的怪事进行了采访。就在当地警方做好部署全力破门而入的时候,里面的景象远比圈养野兽更加骇人听闻更加可怖……目前与此案相关的张某和李某已被刑事拘留,等待后期问询和审判。”
陆心在摄像机前一口气将事情原委清晰地播报完,到了完时,原本站在室外的她竟然都身上渗出一层汗来。她脱下工作服,用手中的手卡连连扇着。
周历收了相机,递给她一个保温杯。
陆心道了谢,接了过来,却没有喝。她不敢喝,尽管现在分明就像一个长途跋涉于沙漠荒原的旅者,渴得要命。
但她更怕自己但凡一张口,任何一个吞咽或者有东西进食道的感觉,都会让她冷不丁地把所有东西都吐出来。连带着陈朽的记忆,一并哇啦啦倾囊而出。
去死吧,这该死的窒息感觉。
陆心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才觉得自己欲裂的大脑稍稍沉淀下来。
周历也没再劝她,他反而这次有些不避嫌不论辈分地同她站成一排,倚着身后的砖墙,掏出烟盒来,捻出一根,用手挡着风点上,狠狠地吸上一口,然后啐了一口,骂的有些凶狠:“操。”
他偏转头,几乎有些愤恨的咬牙切齿着低吼了一句:“这俩老东西,真他妈不是人!”
陆心这时才睁开眼来转头看他。
印象里,周历似乎从未当着她的面抽过烟,更没有讲过脏话。想来他许是从没见过这么泯灭人性的事情。
这个被圈养的男孩子,因为身有残疾,生下来的命运就比较悲惨,因为他身有残疾,农村里的人没文化又迷信。从出生到四岁之间,这个男孩每天被父母爷爷奶奶拴在屋子里的床上,不让他出去见人,怕丢人又怕村里人的谩骂碎语。四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因为生二胎难产死掉了,父亲也于同年因为在外面做工意外死了。村里所有人认定了这个男孩是天降灾星,是来为祸人间的,留着总归是个祸端,可能克死父母之后,会接连克死村里人的。至于为什么没有杀掉他,说法则众口不一。有的人说是天降灾星必然是人间有人作恶,杀了会招引祸端的;也有的人说,大概是那时普法建设轰轰烈烈,牵扯到人命,终究没敢轻易下手。
于是就有人替这两位“幸存者”老人家请了个号称是神家的人,给她想了个法子。民间传说黑狗是辟邪之物,于是就有人建议他们养一只黑狗大仙,同这妖孽化身同养,这样就可以镇住他体内的邪物,不让他夜半出来为祸村庄。
这样一关,就是六年。这个男孩,从来不知道外面的阳光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躺在草地上打滚是怎样的柔软舒适,他甚至从未意识到自己是可以站起来直立行走的高级灵长类生物。从小到大,他的生命里,可能只有每天饲养他的两个老主人,和每天每时每刻都要与之抢食的恶犬吧。他甚至还不如现下许多宠物——至少宠物都有个名姓。
最为讽刺的,应该是每天饲养他的主人一般的存在的人,是与他一脉相承的亲爷爷奶奶。
陆心还采访过村里的人,问他们那么男孩有没有半夜化成魔鬼危害村子里呢。一个穿着厚实的山羊皮大衣的村民有点憨厚地一笑,操着一口浓厚的方言跟她说:“那咋能呢?黑狗在那镇着呢!”问道那与黑狗同养以前,他有没有看到过呢?那老大哥面露难色,然后有些支吾了一下,又告诉她:“我也是记不清的了,倒是以前有几位年纪再大点的老人家,确实亲眼看见过那妖怪的化身……”
后面的话,她早已听不下去了。
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以前读书学诗的时候,洛河最喜欢,反复给她吟咏的一句“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每每从她课本上读到这句,洛河明明还稚气的脸上总会浮现出一种类似于嘲讽和凉薄的表情来。虽然这并不是诗人的本意,也不知道洛河有没有真懂它的意思,但是后面一句,总是会给人一种浸遍世间苍凉雨的绝望感。
陆心极浅地自鼻息间喷出一抹笑来,她微微眯着眼似乎在看远方,声音也低沉渺远:“按照现有的关于人的定义,这个男孩才不是人。”
周历手一顿,几乎立刻一脸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心姐,你……”
他也没见过这样一个陆心,似乎冷漠而疏离,对世间一切生死都看淡了,并且不怀悲悯。仿佛刚刚那个还被吓掉了麦的人不是她一样。
“不会人类语言,连直立行走都不会,甚至不如一个猴子,猴子还有许多模拟人的行为和姿态。这样的一个……生物,还能算作是人吗?”陆心想起以前大学听课的时候,说到关于人的定义,那个老师反复举着的一个关于狼孩的事例。当孩子被狼叼走并以狼的方式抚养长大,那这个男孩长大之后,他的所有生活习性都已经随了狼,这样一个人,就再也不能称之为人了。
周历一口气提起了,又被她梗在了当下,他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艰涩地滚动,眉头拧得很紧。
这个问题……一般都不会有人这么想吧……毕竟没有谁会把一句早已在相传中带有了明显贬义的话联系在一起。
周历有些憋闷,他抬起空着的一只手,有些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然后不服气地对陆心说:“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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