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想,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有些安逸,不愁吃穿,自己心中那拼了全力也要往上爬的想法是不是应该就这样断掉,毕竟,这样的社会,别说一个流民,便是一个寒门想要成为士族都不容易。
然而——
就着酱肉吃罢午饭,黑七儿一个人走出来,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浮云缓缓在空中移动,云朵之后是无限蔚蓝的天空,是无边无际的远方。
他是不甘的。
黑七儿识字,磕磕绊绊地,他能够读懂古籍,古籍中记载的那些人或事让他神往,或许他心中明白,自己追求的不一定是要振兴家族,而是为了能够在漫漫时间长河之中留下姓名,一个或许不起眼,却总能被人记住的姓名。
这样想着,沐浴着阳光,暖洋洋的,又让他充满干劲儿。
外面突然出现一阵喧哗,很快,几个奴婢跑进来,中间是一个部曲打扮的人,与奴婢们有着明显的区别,而且行色匆匆,根本不给人打招呼,直接冲了过来,掀起一阵风,从黑七儿身边掠过,前面有个孩子挡住了他的路,被他蛮横地推开:“走开,别挡路!”
“你……”兴许是孩子的父亲,刚要发声,便被旁边的人给捂住,示意他不要说话。
那人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目光冰冷,不屑地一笑,顺进房屋间狭窄的通路,很快就消失不见。
黑七儿有些疑惑,走到被推开摔在地上正哇哇大哭的孩子身前,看了看,只是擦破了皮,没什么要紧的,便环视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与那个部曲一块跑进来的几个奴婢剧烈地喘着气,同时说道:“大家别……轻举妄动,郡守府派人来了,说是,说是咱们郎君以权谋私,要搜府……”
他正说着,外面呼啦啦进来一群人,手里拿着兵器,进来后看着默然不做声的奴婢们,用刀指了指墙角,示意他们站过去,然后一群武卒就钻进屋子里开始搜索。
方才还慢悠悠移动的云彩不知怎么的,突然被撕破了,碎裂成好几块……黑七儿自然不会乱动,甚至连自己的背篓都不敢拿,就这么跟着男女老少的奴婢靠在墙边,静静地看着这群武卒将很多东西拿出来翻起来,也不知道再找些什么。
与茫然的奴婢们不同,黑七儿大抵还是知道原因的,甚至连方才那个跑出去的部曲也有几分印象,多是这几天向王凝之做的汇报:黄显只是一个旁脉,寒门,但田产颇多,前几天黄显还新招收了一群部曲等等……
这样想着,没过多久,外面又走来一个武卒,却不着急,看了一眼还在翻腾的武卒,那人说道:“走吧,回去了,前院里搜出来了,证据确凿,想必这黄显是少不了牢狱之灾了。”
风风火火地进来,武卒们又风风火火地离开,只剩下一群奴婢大眼瞪小眼。
突然,一个年纪大点的瘫倒在地上,哭嚎起来:
“郎君完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