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回呀,可真是高兴得像做梦一样……我生平第一回见到那么多的人,摩肩接踵,牵衣连袂,还有许多都是同我一般年纪的小孩子,热闹极了!渭水边生了大片大片的香蒲、泽兰和红蓼草,浅黄和雪白的野菊绽得漫野都是,我们俩儿和许多孩童一齐挤上了一只小船,在水上摇桨荡舟,还学会了唱一支乡间的歌子……”
——原来,寻常人家的小孩子竟是可以这般无拘无束地嬉闹玩耍的啊。
“后来,我们俩儿在天黑之前悄悄回了府……但,未曾想到事情早就露了馅儿。阿母动了大怒,阿父头一回罚了我去面壁思过,而阿陶--从那以后,我便再未见过他了。”
“自那回茱萸节之后,我便真的学乖了起来,尽数收了以往那些心思,再不会央身边的任何人带我出去玩儿。只整日听话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看头顶的一片天,看着府里的屋子和花草……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
“所以,后来我那般犟着性子留下了阿雪……它原先身上有好几处旧伤,恐是以往给打怕了,所以怕人得很,但却愿意亲近我。”
“时常能同它说说话,逗着它玩耍,心底里真是高兴极了。”
“现在,和陛下待在一处……忽然就觉得即便一辈子都住在这宫里,看着头顶这一片天,看着这宫中的屋子和花草也很好啊。”一团稚气的小少女,清澈的眸子就那样依赖又郑重地看着他“只要陛下不嫌成君聒噪,成君便一辈子伴在陛下身边,好不好?”
“好。”过了片时,他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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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广明殿。
“阿奭,你瞧这个……这只小鹿是不是很伶俐漂亮,它的一双瞳子是墨玉嵌的,又润又圆呢。”扶桑纹的髹漆桧木几案边,席地跽坐的霍成君,手心儿里捧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玉鹿,金棕色茸角,通身莹白。此刻,她漾着满眼灿烂的笑意同身前一个三四岁大的稚童说着话。
那稚童一身雪青色的平纹绢曲裾袍,乌发垂髫,眉眼秀致,有六七分似了父亲。他静静立在她面前,目光虽在那只金角黑瞳的雪玉小鹿上滞了一瞬,但却转瞬便移了开来,看向她的神色有些疏离,甚至带了隐隐的戒备。
还记得入宫次日,陛下第一回带了阿奭来见她时,小小的稚童便是这样一副懂事知礼,但却淡漠疏离的模样。
“唔……好罢,就算阿奭你不大喜欢,也送给你了。”见稚童似乎不怎么有兴趣的样子,十三岁的少女心下不由有些沮丧,连那一脸灿烂笑意都微微顿了顿。但转瞬后,她却又是努力扬了扬唇角,重新漾起了明亮的笑意,捧着手心儿那只雪玉小鹿,仿佛有些怕他嫌弃似的,诱哄道“冬日当真可以暖手呢,不骗你!”
她生性畏寒,五岁时,阿兄便寻了最上等的于阗暖玉,命匠人雕作了这么一只小白鹿予她做生辰礼。雪玉为身,黄玉作角,墨玉点睛……听旁人说,最难得的是那玉匠运斤成风的绝世工巧,竟连鹿角上的纹络都是细致入微的逼肖。
她也是喜欢极了这雪玉小鹿握在手中暖和温腻的舒适,整整八年间,每到了冬日便贴身带着,从不离手……现下,心里其实万般舍不得它。
小丫头甩了甩脑袋,暗暗告诉自己不许这么小气,然后,仿佛献宝似的,目光落向了她身畔的一只两尺见方的文贝朱绘香檀木漆奁:“喏,还有这些哦。”
她抬手启开了精致玲珑的铜锁,匣盖一开,便流溢出珠玉光华来,既而才看清其中是满满的各色小儿玩物来——小剑、小刀、骑马小俑、虎、象、鹿,羊、雁、风车、车、狗……几乎样样都是金玉玛瑙、珍珠瑇瑁、象牙犀角这些贵重材质精心雕琢而成,奇工巧技,世所罕有。
片时间,连侍立在刘奭身后的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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