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幽风。
谢令鸢正和方才留下的唯一一个少年宦官面面相觑,对方长得剑眉星目,俊朗端正,脸上全无惊慌之色,从容道:“恭迎星主,降临晋国后宫。”
谢令鸢一头雾水:“您是?”
那少年跪在了她的面前:“星使,世间俗名曰星己。”
“……”闻言,谢令鸢整个人都要羽化登仙了。这和她预期的不一样啊。
“吾乃诸天星辰之气所化……”
面前跪着的挺帅的少年啊,你何苦想不开要化作太监?
既然天道要她完成某个使命,星使为何不能化身丞相、王爷,抑或高僧、鸿儒,总之是位高权重之人,来辅助她?
谢令鸢回神,才发现她已经问出口了。
而少年星使望向她,坦诚道:“唯有化作宫人,才能时刻守护于您的身边。这是职责所在。”
谢令鸢哑然,也没办法,谁让她此刻是后宫的妃嫔呢。困于宫墙之内,这似乎也是唯一的选择了。说起来,他堂堂诸天星辰之气所化,为她当个太监,也是牺牲了不少。
她对长得好看的人一向比较客气:“你之前说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九星落陷,我更是不明白。最重要的——为何完不成使命,会死无葬身之地?”
星使尽职为她解释:“九星乃是紫微、天府、七杀、巨门、武曲、贪狼、天机、天梁、天相九颗星辰,司人间国运,而您是紫微星主。”
听闻这些星君,谢令鸢心头跳动,隐有期待:“剩下八个,都是美男?”
她的脑海里,冒出了无限遐想——霸道的帝王、高贵的皇子、邪魅的王爷、刚毅的将军、冷峻的宰相、风流的世子、俊俏的状元、清华的道仙……而自己是他们的九星之主……
“如今九星落陷,降落人间,尽为女子,且皆在晋国后宫。”
谢令鸢十分不理解,星君不都应该是男的么?
星使理所当然:“可您也是女的啊。”
谢令鸢:……泄气。
“总之,若九星不睦,不司其职,反而相互攻讦陷害、势同水火,则天道不平,易生乱象。”
星使诚挚地望入她的眼中:“所以,身为紫微星主,您的第一个使命是——收拢星君,共襄正道。”
收拢星君这个能听懂,共襄正道是什么意思?谢令鸢疑惑回望他。
星使看出她的困惑,细心解释道:“便是后宫团结,安内攘外,共创盛世。”
“这不可能!”谢令鸢脱口而出。
意识到自己反应激烈,她缓和了口气:“这种情况,咳……我认为在历史的长河中,永远不可能发生。因为它是一个悖论。”
她毕竟自出道起便拍宫斗戏,对历史多少还是有认知的:“后宫争斗,是围绕着皇权相争,背后争斗的是家族派系。最接近权力中心的地方,必是利益纷争最激烈之所在,牵一发而动全身。”
“或许有人是单纯的争宠,但多数人争的是权力、利益,甚至不为自己,甚至以命献祭。又怎么可能叫她们摒弃那些沉重的责任……”来一起团结、齐心?
排除这些现实因素,单纯作为一个女人,谢令鸢纵横影坛二十年,也早已习惯了常态——比她漂亮的,比她有才华的,比她有气质的,比她有后台的……她统统都要比下去!
所以让她收拢后宫……这跟让她团结那些抢她女主角、抢她影后、抢她资源的女明星们,不准和她们打脸撕逼,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好歹女明星们有平权和人格意识,而这里是为了家族存亡兴衰、为个人生死荣辱,而争帝王爱宠的后宫女人。
星使那张少年脸庞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温和而坚定:“星主,对您来说,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您能改变这些星辰的轨迹。”
他说谢令鸢能做到这一切。
说毕伸手拉起了她丧服的袖子,借着流华月光,她看见自己白皙细瘦的手腕上,带了串一百零八颗的白玉珠子,足绕了四五圈,色泽剔透,流光溢彩。
水头是极好的,她见过好东西,这成色的玉石可谓绝非凡品。可它仿佛缠紧了她的性命,让她感到呼吸都一阵窒息。
一百零八颗玉珠,是司人间之一百零八星辰所化。
星使的手在空中一挥,她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如同钟表的巨大星盘,散发淡蓝光芒,内有两根银色指针。
“此乃天道所化,九星之力皆收纳于此,可供您使用。”
蓝芒银辉,有一种震人心魄的神秘和美丽,以及……不可抗拒的威严。而银色指针,仿若带着审判的沉重力量。
星盘均分成了七个扇形,顺时针依次是:
一级、墓(绝)——死不足惜
二级、陷(落)——人人喊打
三级、衰(危)——徒有虚名
四级、利(得)——声名鹊起
五级、长生——众望所归
六级、冠带——德被苍生
七级、帝旺——流芳千古
两根指针,【气数】和【声望】,如今都停留在“零”点钟方向,也即是【墓(绝)——死不足惜】。
一目了然,谢令鸢瞬间明白,她,这颗紫微星,气数已尽,声望大概也是不容乐观。
果然。
“倘若您死而复生七七四十九天内,声望依然是【死不足惜】……就只有再次,化作一抔黄土,”星使说到此处,神色难掩无奈:“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谢令鸢正待询问,星使却神色一凛,指向窗外:“此刻不是商议之机,星主请暂先避祸。”
谢令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眼下虽是入秋,尸体不像夏日那般难以存贮,但内侍们守灵时,还是把偏殿打开了窗通风。因此,殿外远处隐隐绰绰的灯火,在深夜也分外醒目——
一大波侍卫正杀气腾腾地赶来。
他们提着酒坛,举着火把,神色在火光明灭下有几分阴鸷——半夜被轮值的同僚叫起床来,还是来和僵尸搏斗的,能不阴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