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咯噔响了响,手心竟似也渗出细密汗渍来,他犹自冥思少刻,才张嘴道:“皇祖母身边的人,当是极好的。”
沈夙媛心里暗笑,嘴上不禁地染上些许,她瞥了眼朱炎,见他的眸光恰好投过来,而今这情景她自不会捣乱搞怪,也就避开朱炎的目光专心低头继续听着。而对于朱炎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太皇太后怎会满意?
老人家微微蹙眉,指骨摩挲两下,人虽躺靠着懒洋洋的姿态,眼神却肃穆许多。
她又问,语声沉缓:“没别的了?”
朱炎的目光在太皇太后和沈夙媛之间来回一转,最终落在沈夙媛低首的脸上,他眼眸里的光复杂难辨,只迟疑片刻他已回道:“皇祖母……想孙儿如何说?”
这一问反倒把太皇太后给噎住了,她眸光凝缩,注视着朱炎良久,才摇了摇头道:“算罢,你们这些小辈们的事,你皇祖母老了,搞不懂了,就不搀和进去了。”说罢,眉眼间浮现几丝倦容,气氛变得沉闷静谧起来,然而坐在太皇太后身侧的沈夙媛心里却长长松了口气。
她手挽上太皇太后的臂弯,巧笑盈盈地道:“皇祖母就莫要操这份心了,您当着夙媛的面这般问皇上,您是打算让皇上怎么答呢?皇祖母可是强人所难了。”话落,沈夙媛就收了老人家一记白眼。
这丫头片子,她心念着费这劲还不是为了她!
太皇太后的脸上怒容尽显,却夹杂着一分无奈的宠溺,沈夙媛心知,只讨饶地笑道:“小辈们的事就让咱小辈们去忙活便是,您也说您而今是一把老骨头了,还是安生些好好休养身子,活他个长命百岁才是正经事!”
前半段还是胡乱的话,后半段却是顺了老人家的心意。
话是通俗,却非常易懂。她瞧着她这极是疼爱的外孙女,心眼里铺满了水,柔软绵延,面色慈蔼地说道:“既然你们都晓得,那也好,皇祖母再不提就是,不过就算皇祖母这不忙活,另也有人会来张罗。皇祖母这,而今就只盼你们……你们好好的就成。”说着哎地一声叹息,手轻轻按在沈夙媛手上,不再说了。
沈夙媛低头不语,这样温情的时刻她总不好再说点胡造的话坏了气氛。不过沈夙媛这不说,不代表另一头的相关人物亦是不吭一声。
朱炎一向同太皇太后亲近,见此场景,不免心中有所触动,他虽和沈夙媛暗自订下荒唐的契约,然而心底里对她的那一丝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的情愫亦让朱炎常常难以自控,他倏尔从座椅上直起身,三步并作二步来至太皇太后身前,长身伫立,风姿绰然,顿时将沉陷在忧郁氛围里的沈夙媛给惊动了。
她仰首,眼神闪动,而朱炎已不客气地挨着她侧身坐下,伸过手掌按在太皇太后和她的手上,情深意切地道:“皇祖母尽管放心,无论如何,孙儿都会待夙媛极好的,就如同对皇祖母一般。”
沈夙媛呆了,她机械地扭头,眼角微微抽搐。
太皇太后的另一只手覆盖上来,凝视着朱炎,一脸的孺子可教也,动情道:“皇上能明白皇祖母的苦心就好,夙媛……就交给皇上了!”说着拿起沈夙媛的手塞到朱炎的掌心里,沈夙媛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当着皇祖母的面抽回,只在两人中间一副超脱凡尘俗物,双眼完全放空的模样朝外望去。
好像……她就这么被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