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小鸡一般就将柳姨娘拎起来了,将她的那张芙蓉面生生按进了炭盆里!
柳姨娘像杀猪一般尖声嚎叫,母亲像恶鬼一样凄厉大笑。
父亲要休了母亲,可彼时舅舅已经当上四品官了。不知舅舅得了哪个贵人的青眼,升官的速度飞快,眼看着前途不可限量,如今沈家又怎么会允许父亲休妻呢?
母亲冷眼看着柳姨娘的下场。
他说柳儿聪慧过人、温柔解语,如今她的聪慧依旧温柔依旧,只不过毁了一张脸罢了,想来也是误不了继续为他红袖添香的。
父亲痛心不已为柳姨娘作了许多情意绵绵的诗,可他再也没去过拂柳阁。
后来,家里陆陆续续多了好些姨娘,什么如柳、似柳、忆柳、梦柳……
母亲只是冷眼瞧着,哪个若是张狂了便简单粗暴地收拾了,反正父亲总能继续寻到各种各样的柳。
她便是这样长大的,她的父亲无视她,她的母亲厌憎她,她像幽魂一般孤独地在富丽堂皇的大宅门里长大。直到七岁那年,她在舅舅家遇见了薛先生,原来成年男子的怀抱这样温暖。
薛先生是世间最温柔的男子,她想要独占他的温柔。
可是她却一直知道,薛先生常常挂念北边的一个小姑娘,他会费尽心机寻了各种小玩意儿派人给她送过去。不仅有吹叫儿、千千车、虾须糖,还有磨喝乐、绢孩儿,后来又多了好些胭脂和绢花,还有珍贵非常的蔷薇水……
这么多年来,沈东珠都无时无刻地想要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可薛先生将她的消息保护得极好,哪里是她能够调查到的。
后来,偶然间她终于知道了。
沈东珠向来都清楚对付情敌最好借刀杀人、一击毙命。男人嘴上再是说得情深意重,若是心上的女子有了瑕疵便会毫不留情地离开。她父亲对柳姨娘不就是如此吗?
她原本以为阮公子与薛先生向来不和,即使是知道那女孩与先生的渊源也不会手软,谁料……
那天她以一封伪造的书信为饵引蔡芷璇孤身赴约,之后又无意地带着潘昭昭与石晴也往那边去,随后带走了石晴。她知晓他们来捉人时分辨不出哪个才是蔡芷璇,届时便会将两人一同带走。然后,她就能够安心等着明珠蒙尘了。
她是在那样的家中长大的,这些狠辣手段在她看来只是寻常。
昭昭见沈东珠脸色变幻莫测,虽则对她的行为寒心,但还是开口解释道:“或许你有什么误会,可我确是不认得什么薛先生的。”
沈东珠讥讽地开口道:“薛简,你果真不认得?”
薛简?听闻这个名字,昭昭神情一变——薛简就是她娘亲的义弟,也是忘归山绝壁上那个山洞的主人!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
钟婶说那薛简乃是前朝薛相后人,他父亲死前命家仆将他托庇于忘归山。娘亲比他年长几岁,自小就对他颇为照顾。薛简多智近妖,就是他使计为娘亲制造了逃生的机会,而他自己则死在了忘归山。
昭昭想起她在那山洞里找到的娘亲的画像,她记得画下的落款处有一个奇怪的署名符号,似草书却又不是草书,走笔成妍、状如花葩。自大周朝以来押字风气盛行,作为私人的信用凭证,各人的花押各不相同。
当时昭昭初见那花押只觉得自己上辈子仿佛是在哪里见过这个花押。也许是在某幅山水画上,也许是在某张契书上,又也许是在赵子孟的书房……
直到后来她才想起来,她确实是在赵子孟的书房里见过,在一封往来的密函里。
昭昭看沈东珠犹如一个吃醋的母老虎,横眉竖眼地样子似要杀尽天下的小妖精。她觉得沈东珠可能误会了些什么,便开口解释道:“薛简可是前朝薛相后人,自他父亲死后便一直托庇于忘归山?”
沈东珠还是那样沉沉看着她,只低低嗯了一声。
昭昭继续道:“若你说的薛先生真是薛简,那他可能就是我娘亲的义弟。”
沈东珠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昭昭回想起忘归山上的那个山洞,山洞南北西东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小块平地。站在洞口仰望高崖,白雾缭绕如临仙境。昭昭那时候便想,将书房建在那处的人,真不知一身轻功该是何等惊才绝艳。
“说起来我从没见过这个舅舅,原来那个奇怪货郎挑来的小东西全是他送的吗?”昭昭笑道,“我听说他当时年纪虽小可轻功极好,现在舅舅武艺可是更上一层楼了?”
沈东珠闻言唇色惨白:“先生身体孱弱、不良于行,日日困于轮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