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进入甜蜜的梦乡。
而此刻在楼上房间里的危钰却无法入眠,他静静盯着手机上程然诺回复的短信,他的唇畔浮过一丝浅浅的微笑,但嘴角又随即垂了下来。
月光透过灰白色的窗纱落在地板上,危钰的房间没有开灯,但依旧焚着那股淡淡的甘苦芳冽之气的熏香,他慢慢伸出手,月色似水银般铺下。微白的光线穿过他的指缝,像把月光剪了破碎。
他其实并不想睡,因为一闭上眼睛前世那个女子的身影就会出现,他整夜整夜被她的情所束缚,不愿也无法挣脱。但令他真正始料未及的是,今日他居然会发狂地吻程然诺,而且几乎到了完全无法遏制的地步。
当程然诺再次陷入昏迷之时,他发现自己彻底崩溃了,这次她不仅被催眠的时间更长,程度更深,而且她的鼻息在不断减弱。
他冲进屋子的时候,甚至发现她的体温在快速流失,她的手就像冰块一样冷。
如果说她第一次陷入催眠中而昏迷时,他心急如焚惊慌失措,那这次他的世界彻底崩盘了,她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尸体,那种深陷前世幻象,几乎无法自拔的痛苦,他比谁都更清楚,所以他怕,怕她疼,更怕失去她。
他还记得,十四年前他带着那枚玉坠去寻找前世记忆来源之时,自出生起就拥有前世记忆的他,从来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那时他还不曾被前世的梦魇所缠绕,直到丢掉那枚玉坠后,梦魇像海水般席卷而来,每日每夜都是她的身影和话语,他明白是因为自己,她才那样痛苦地挣扎。
他自责,愈发痛恨自己,更要加倍努力找到她,可当程然诺出现时,他忽然觉得找她,很多时候竟只是为了更久的与程然诺相处。
危钰的喉结上下移动,他的胸口好似牵出一种深切的痛楚,隔了许久,他才缓声道:“对不起……”
次日清晨一大早程然诺就被敲门声吵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瞧见是坐在轮椅上的老爷爷,他依旧笑嘻嘻地看向程然诺,程然诺愣了愣,边挠头边好奇地问:“爷爷,您,有事吗?”
“没事,没事,我就想说,这都六点了,你赶紧起来吧,我给你们做好了饭,你们小两口赶紧吃吃饭去约会浪漫吧!”老爷爷分明笑容可掬,但程然诺却瞧得浑身发毛,她不由挑了挑眉,初冬的外面还一片漆黑,这上哪里去约会啊?
“来来来,姑娘,我都已经替你们想好了,喏,这是特别有名的一家情|趣酒店,里面各种设施道具齐全,你们俩直接去就行,省得觉得我在家不方便。”老爷爷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忽然掏出一张房卡递给了程然诺。
“啊?情……情|趣?”程然诺真是目瞪口呆。
“别废话了,姑娘,你们俩赶紧去吧,这大白天的好时光可不能浪费啊,这是我们给你们做的早点,带着去酒店里吃啊!”老爷爷虽然坐在轮椅上,但那双无影手竟三下五除二就打包好了早点,催促着程然诺赶紧出发。
刚从二楼洗漱好下来的危钰也不胜其烦,“你等会,我有事要跟程然诺说。”
“哎呀,去床上,不是,我是说去外面有的是时间说,赶紧去酒店约会吧。”老爷爷一手转动轮椅,一手不断用拐杖赶他们出去。
程然诺和危钰被逼得没办法,只得在天蒙蒙亮的冬日早晨出了门去。
刚关上门的瞬间,老爷爷立刻掏出手机来通话,“喂,钟诚啊,你快别睡了,赶紧过来帮我搬东西!”
而这边程然诺坐在副驾驶座上,她望向身旁面色阴沉的危钰,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不曾和她讲话,他不再像昨晚那样的热情疯狂,反倒整个人始终冷漠得不言不语。
程然诺开始担心他昨晚会不会是被梦魇了,但想到他分明是那样理智的疯狂,随即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但两人枯坐在死寂一片的车内,程然诺感到一种莫名的尴尬,她憋了半晌好不容易开口,却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那个,咱们不会是真要去那个情|趣酒店吧?”
然而话音刚落,程然诺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活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正要开口解释,不料危钰却忽然一个急刹停了车。
由于惯性,程然诺身体前倾,她慌忙坐直身子,却发现车子并没有停在该去的情|趣酒店门口,而是停在贯穿本市的忘念河的河畔。
“下车!”危钰低声一句,甩开车门就走了下去,程然诺不明所以然地跟着他下了车。
初冬的早晨寒风凌冽,这条滋养整座城市的河水在晨曦中缓缓流淌,河面上吹来一阵阵袭人的寒风,偶有晨跑的人沿着河堤从他们身旁经过。
危钰双手剪在身后,面朝河水静静地望着朝阳,程然诺看不清他的脸庞和表情,只觉被蒙在微薄日光中的他那样遥不可及。
“到底怎么了?”程然诺站在他身后轻声问。
危钰隔了好一会才缓声道:“我得告诉你,关于我和她的事情。”
又是她,危钰前世的恋人,今生尚未找到的那个女人,真是个难以战胜的情敌。
程然诺的嘴角勾起一丝凄凉的笑,“我都知道,她是你前世的恋人,你很想找到她。”
程然诺说罢转身准备上车,危钰的声音却蓦地在身后响起,“前世她刚答应嫁给我,我就……”危钰顿了下,声音陡然沉重而明亮,“我就亲手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