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要弄清楚,经常跟我见面的,到底是你本人,还是你的替身吧?”
澈公子笑得有些无奈,“若是替身,你会认不出来?这人就算是再相像,也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说话的习惯,饮食的习惯等等。我自认,并没有找到那么相似的替身。”
“那也未必。毕竟,这么多年,都不曾被人识破,不是吗?”
澈公子点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这几年,我的确是过地不易。前方的战事吃紧时,我必然是要出现在战场上的。一旦得空了,就要去做一些我分内之事,所以,难免就会过得忙碌了一些。”
“当初刺杀你的人,是朝廷中的,还是江湖上的?”
澈公子脸上的神色,慢慢地肃重了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安潇潇是一个极聪明之人。
他也一直都在等待机会,能让他们两个走地更近一些。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安潇潇,比他预料中的,还要更为聪明一些。
“具体的来路,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的仇家派人追杀过来的。”
“你的仇家?”
“我这样的人,你觉得得罪的人会少了吗?”
这样的说法,分明就是有意要掠过此事,不想再提了。
安潇潇挑了下眉,眸子里沉浮的暗涌,也渐渐地沉寂了下去。
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她就先不问了。
就好像,她也同样有秘密一样。
他们两个,似乎是还没有到了非要坦诚相见的那一步。
或许,等到将来成亲,有些事情,才能真正地被揭开了。
相比于安潇潇的淡然,澈公子看她的眼神里,明显就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
他虽然知道安潇潇的心里有他,可是他更清楚,她爱自己,远没有自己爱她更多。
相识几个月么?
澈公子看着安潇潇转身去给廊下的几盆花浇水,微微阖了一下眸子。
如果不是因为怕她伤心,他又怎么会不告诉她实情呢?
当年一见,便让她在自己的心里烙下了深入骨髓的印记,这么多年了,自己从未忘却过她。
上天有眼,竟然上他在发生意外时,再一次与她相遇了。
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人的缘分。
澈公子在看着安潇潇进入寝室之后,才起身离开。
只不过,他回去的方向,却不是钟离将军府。
瑾王府,书房。
瑾王坐在了一张新制的轮椅上,正在左看右看,显然,对于这件新的工具,还是有些新奇感的。
“来了也不出声,你是想着扮鬼来吓我吗?”
澈公子这才自窗子翻了进来,而后,便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榻上,两只眼睛看起来似乎是在走神。
“这是怎么了?跟潇潇吵架了?”
澈公子低头,好一会儿才道,“我昨天晚上并没有在凤齐兴的药庐里找到那味药。让你失望了。”
闻言,瑾王笑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不过就是一味药而已。这么多年了,反正我也没报什么希望了。”
澈公子的眼神却一下子便凝重了起来,“不管怎样,只要还有一线机会,我就一定要救你。”
“何必呢?如今潇潇在帮我调理身体,你也不必再多费心了。让鬼医不必再来了。若是被人盯上,反倒惹祸上身。”
“我相信潇潇的医术,我只是想着,有他们两个一起努力,你的身体,或许能好地快一些。”
瑾王摇摇头,略有些苍白的脸色,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清流,我说过了,不必将精力浪费在我的身上,没有必要。”
“可你是瑾王,是……”
澈公子的脸色肃穆中,又透着几分的悲凉。
瑾王苦笑一声,眸子里的光,明明灭灭,好似天边的星火,“那又如何?十几年过去了。谁还会记得父王当时是怎么死的?谁还会在意,如今的皇上,到底是不是明正言顺地登上了帝位?就算是这一切都是他夺来的又如何?清流,你别忘了,他现在是皇上,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
澈公子的手猛地收紧。
这世上最虚伪最无耻的,不过于当今皇上。
可是自己呢?
却还是要尽心尽力地为其卖命!
只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有实力自保,才能有实力,保护眼前这个身子孱弱的男子。
“若非是突出变故,你又怎会?”
澈公子的声音似有哽咽,说不下去了。
“命运如此,你我当自重便好。这些年,为了我这破败不堪的身体,你也没少费心。我这瑾王府里里外外这么多的守卫,如果没有你精心培养的暗卫,我又怎能活到现在?”
澈公子不语,只是紧抿的双唇,仍然能清晰地看出,他心底的隐忍和不安。
“清流,这些年,你做的,已经太多了。能做的,难做的,不能做的,你都做了。我知道,在你的心里,埋着一颗仇恨的种子,纵然是埋地再深,也仍然无法熄灭你想要复仇的*。可是清流,我只是想让你平平安安地活着。人只要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澈公子猛地一下子抬头,和瑾王期待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澈公子素来冰冷的眸子,一下子竟然变得异常地灼热。
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不会放弃的。我相信,潇潇也不会放弃。你好好地调养,我一定会找到那味药,一定能让你再次风华耀日的。”
“站住!”
瑾王的声音,一下子也跟着冷酷了起来。
“我说过了,我这条命,不值钱了。不值得再让更多的人为我送命。你还不懂吗?”
澈公子没有转身,垂于两侧的手,紧紧地攥着,那青白相间的指节处,似乎是还能听到了硌硌的声响。
“清流,我知道,你还在介意着当年的那件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也说了,潇潇不是普通人,可是你骗了她,虽然一次,可也是骗了她。你确定,还要让她对你生疑,再将当年的事情翻出来吗?”
澈公子的身子一僵,那一刻,全身的力气,似乎是都要随着时间的消失,而流失了。
半晌之后,瑾王才悠悠道,“清流,我感觉得出来,潇潇很喜欢你,也很在意你。可是当年的事情,一旦被她记起来,你觉得,我们三个之间,还能再如现在这般好好地说话吗?至少,潇潇会接受不了的。”
澈公子仍然沉默。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当年潇潇是那么依赖瑾王,那么喜欢瑾王,如果当年的真相一旦被揭开。
这最受伤的,就是潇潇。
“不一样了,她现在长大了。或许,她能找到办法,帮你解了那毒呢?”
瑾王摇头,“这么多年,连鬼医都没有办法,她能有什么法子?”
澈公子再次噤了声。
的确,连鬼医和药疯子这两人都束手无策,只能用了好药来吊着瑾王的命,潇潇又怎么能想到救他的法子?
“上次你故意骗她说找到了什么精于此术的暗卫,后来又假说那人死了。此事,原也就是不存在的,所以,潇潇未曾对你起疑,已算是万幸。你确定还要再弄出什么动静来?”
澈公子紧紧地抿着唇,似乎是在极力地隐忍着什么。
是怒气,又或者是一种无言的悲伤。
瑾王看他应该是听进去了,轻叹一声,“我现在这样,已经是很知足了。你也不必总是再忙前忙后。若是再被皇上盯上了,你这么多年的辛苦,也就白费了。”
“白费便白费了。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男子声音中再不似从前的那种凉薄寡淡,反倒是透着一种浓浓的哀伤以及无力感。
甚至,还有一种不舍的情怀在里边。
瑾王竟是淡淡地笑了,眸底清清浅浅的笑意,开始自他的眼角蔓出,似是发了芽的藤蔓,开始在他的脸上、眉间,慢慢地缠绕着。
“清流,你能如此待我,我已经极为高兴了。只是,潇潇看着聪明,也有着自己不菲的实力,可她终究只是一名女子。如今安子轩不在京中,还得要你多护着她才行。你放心,我这身子,应该还能再撑个三几年,应该还能看到你们成亲生子的。”
澈公子的眼眶似乎是有些泛红了。
突然转头,然后几乎就是咬着牙道,“你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好好地配合着潇潇的诊治。不然,我不介意将当年的事情都戳穿,届时,你愿意看到潇潇近乎崩溃的样子吗?”
瑾王大惊,几乎就是目瞪口呆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你疯了?你不是很在意她?”
“那又如何?你对自己狠,我为何就不能?”
瑾王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若是让安潇潇伤心欲绝,澈公子的心里定然也是万般地难受。
可他宁愿是自己难受,也一定要用这样的法子来绊住自己?
澈公子没有再多话,足尖一点,出了瑾王府。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内只闻得一声轻叹,似是薰香一般,无声地飘散在了空中。
“他后面可有跟了尾巴?”
“回王爷,属下特意让人注意着呢。没有。”
“嗯。以后无论是他来,还是安小姐来,都一定要加紧防范,绝对不能让他们被人盯上。”
“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