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内的摆设很是独特,纸鸢本以为像这样又有名气又有身份的人的家中,也应该摆些看上去像是古玩的瓷器什么的,没想到这么大个屋子,连个土烧的花盆也没有。纸鸢啧啧嘴,走到一边放着书架的角落,上面不过是摆着些初入门学识字的简单书籍,纸鸢瞧着眼熟,翻开第一页,便是以前看得最多的最简单的字。书架旁就是个小书桌,纸鸢瘪瘪嘴,想得还真算周到啊,笔墨纸砚倒是样样备好了。
屋外丫鬟轻轻叩门,纸鸢扭头过去,就听得外头的声音,“夫人,热水备好了,可要去沐浴?”
纸鸢点点头,也不管丫鬟看不看得见,走出去便跟着丫鬟去耳房。纸鸢觉得,被人伺候,原来是这般使人懒惰。看着挂好的换洗衣裙,热度刚好的温水,心里舒畅叹气。丫鬟走过来帮她解腰带,纸鸢一惊,看着这个长得和自己外貌差不多年纪的漂亮丫鬟,讪讪道,“这个我自己来便好,你们出去候着吧。”丫鬟点头,默然退出去,屋子里的丫鬟也跟着都出去,门在阖上之前,纸鸢眼眸一转,又添了一句,“好姐姐,可有果子帮我装一盘等我出去吃。”
丫鬟一声吴侬暖语称是,纸鸢一笑,这凡人可真会过日子,真会享受,天界的女官虽然也会管一些琐事,就连她也是被姥姥使唤去泡茶打扫,可当神仙用不着这些麻烦的吃喝拉撒。看来这天界的神仙,到了凡界也难免落入俗套,那宁俞可真能享受。
刚脱完衣服,在仟冥山可没热水澡能泡的,最多能到山脚的清潭里头,到了冬日更是清冽刺骨。想到这里,纸鸢打了个哆嗦,直接潜进水里。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处境:丧家犬、寄人篱下。若是想要以后日子好过一些,难免要放低身份去讨好宁俞才行啊,至少在熟悉凡界底盘之前,得好好保住小命。宁俞是捉妖的国师,想来也比一般的妖精多些能耐,更何况以前还是国殇。
身后突然微微悉悉索索,纸鸢本来修为就不高,自制力更是弱,宁俞怕她一不小心暴露身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于是暂时限制了她的法力,她现在除了感官要灵敏,行动快捷一点之外,其余与凡人是真的没什么两样了。纸鸢以为是进来收拾的丫鬟,便也就没有搭理,没想到那人竟然直接穿过屏风,就那么站在屏风旁边。
纸鸢感觉那人久久不离开,一直望着她的后背,眼皮一跳,扭头往过去。一个穿着艳红的女子两眼带着笑意,眉眼锋利有神,看着就像个凡界的江湖高手,纸鸢觉得,此人莫非是宁俞的女人,听说宁俞带了个女人回来于是趁着男主人去做其他的事了,便来找她的麻烦。心里突突一跳,段子里的后院女人可都是个中女高手,杀人不眨眼,绵里藏针,纸鸢哆嗦着靠着大木桶的边缘,还拼命想着以前听来的故事里有没有反击成功的例子,措辞想要博得同情,免得惹来一场恶战。
那艳红衣裳的女子红唇轻起,笑靥如花,“嫂子,我叫玉桴。我来得唐突,你可别生气。大哥说嫂子刚回来,风尘仆仆,让我别这么唐突来找你。不过我实在忍不住,想先来看看你。”
等等,纸鸢一挑眉,探出头来见她不像是生气的模样,不像妖精说得那样面隐怒意,蓄势而发,“好端端的,你怎么见人就叫嫂子,我们可是头回见面。再说了,我可不认识你大哥。”
玉桴只是一笑,似是晓得了什么,转口说道,“这次宁大哥不是去接嫂子你的么?还说嫂子家里人将你托付给了大哥,你当然就是大哥的人了,不是我嫂子是什么?”
有些巧合可一不可二,刚进门被人唤作夫人,这会儿又被唤作嫂子,若她还觉得这是称呼的新习俗,可就是她脑子不转弯了,这摆明,在国师府见过的这些人都觉得她是宁俞的妻子!细思极恐啊!纸鸢瘪瘪嘴,实在想不到宁俞是个什么意思,这个凡俗之地怎么这般复杂,人心如此叵测。她突然有些想念仟冥山的小和尚了,无欲无求,心无杂念,更不会有什么凡俗的心思。“我也不过是见过国师大人两面,虽然我的确跟着他来到京师,我却还是有自己的任务的。姥姥还等着我回去,可没让我嫁人。”再说了,宁俞现在是个凡人,她以后可是要当山神的,现在可不愿意跟凡人成亲。
“可大哥这次出去就是去寻妻的,就你跟着回来了,若你不是嫂子还能有谁?”
纸鸢觉得,宁俞这人,城府颇深。在仟冥山怎么问也不回答,原来是去找她的?可以前从来没见过他的,还是说,又是传闻中的段子:被逼娶亲,无奈找个人演戏?“国师大人怎么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寻我?”
玉桴走过去,四处看了一眼,偷偷道,“我听说啊,圣上想让大哥娶长公主。大哥已经有嫂子了,怎么能娶妻不是,便来寻嫂子了。”
纸鸢看着她笑吟吟得,说得还真是让她差点觉得是真的,可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才对吧。因为宁俞不愿意娶长公主,于是来找她。莫非只是途径仟冥山,不小心看见了她,又恰巧佚诺徒儿的事,正合宁俞的打算,于是直接带她回来。纸鸢点点头,觉得应当是如此。那这样的话,她跟宁俞便多了一分筹码,一会儿得好好说说此事,于是直接站起身,光着身子就要走出浴桶。
玉桴往后一个踉跄,红着脸道,“嫂、嫂子,我不是故意瞧见的,我我我先出去了!”
纸鸢不明所以,一条腿还定在水里,自己多看了几眼自己,这不还是凡人的身躯嘛。不太明白这玉桴面色诡异,眯着眼还打量一眼是个什么意思,摇摇头,凡人的心思怎的一个比一个难猜,一个比一个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