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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唐先生发生了那桩事之后,有老长一段时间她像是蒙了,怎么也缓不过神来,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后面窗口,一站半晌。那件令她不堪的旗袍收起来了,压在藤箱最底里,想来已不打算再穿着。睹物伤情,连墙角那盆万年青也搁置起来了——她现在总也不愿想到连生,一想就是忍不住的眼泪哔沥卜落抛下来,整个人不知怎样的难过。然而不愿意想却又常常无法左右地想起,一个人的时候她便老是关在房间里哭,别说赵家的牌局了,楼底下倪家有人打牌她都很难得下去,即便下去了也是帮俞妈做做点心,鲜少见人。
那一阵她如一只蜗牛般躲进自己的驱壳,回避着全世界,尤其拒绝着那个肇事者——她不再行走在路上,不是坐阿旺的车就是另外叫车,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杜绝所有能杜绝的碰见他的时机。而有天他却到店里来了,那也是被她逼来的,他究竟放不下她,想见她又怕刺激到她,这段时日都没定心过。他来,她拒绝面对,木然地把脸别向一边悠悠往柜台壁角走去,那里正有人在看点心,他看了她一下,悠沉的一口气,也没过去寻她,只是在此等候阿波空下来招呼他。他买完茶点看她那里没人,才缓缓走了过去,低声和她说了一句话,“我只是看看你好不好……别想太多……”那仿佛是在内心里憋了很久远的声音,有着一种意味深长的伤怀。他也就说了这一句话,便朝阿波招呼着走了,看他离去的身影,她竟陡然有点动容——毕竟是她曾经迷恋过的人啊,能恨一辈子么?是不是她没有理解他的爱,不然他腹部那一刀算什么?或许他是爱她的,只是藏得太深爱得太偏执,所以一时失了轻重吧。他出门上了人力车,临行却又回转头来朝她这里摆了一下手,她逞强地脸一别,眼眶瞬间泛红了,他又仓促回过身不再看她,催促着车夫疾忙走了。
今年的天气变换得特别快,这才五月,都仿佛已经要入夏了。她也是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平复下来的,请了半天假在家洗洗晒晒整归整归,夏季的衣物要拿出来了,翻腾五斗橱倒是翻腾得一地樟脑丸,先前那段雨季里撒进去的,拿申报纸包得乱七八糟——是的,她现在有时候看看之前做的事,真还有些无法理解。她整个人是比之前镇静了许多,她在晒台上扬着床单晒起来的时候也这么觉着了,那是条淡蓝色的床单,和天空的颜色很接近,扬几下往竹竿高处一抛,午后的阳光照过来,风里面飘啊飘……她微笑地走到晒台边缘,叉腰往西望去,望了一会儿又望望东面,返身挎上盆晒台扶梯上下去了。这么一通忙碌下来究竟是累着了,前面倪小姐的房间里俞妈在拖地板,前窗后窗开开有股缓和的风贯穿进来,吹在汗蒸蒸的身上,惹人困倦。她感觉自己这一阵来懒了许多,许是天气热得太快的缘故吧,身体有些受不了,在必芳斋站一阵就想找个骨牌凳坐,每日午后的那段时间简直不行,一坐下来就打瞌睡,桂生毓芬自然不会说她,她自己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今朝倒可以休憩一下,这一睡仿佛是集结了这一阵来所有渴望的睡眠,睡得昏天黑地,噩梦连连,黄昏醒来无比的难受。那时候灶披间里俞妈正在炒菜,她闻着那股油烟味径直地欲吐出来,跑到卫生间却又呕不出来了,平复下来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好一点。
她换换衣服打算出去透下气,不想支弄口却撞见了连生,那是惊了她一跳的。他手抄在裤袋里笑着走来,说他就在这附近一家公馆里,人家有宴请,特为请的高鸿年掌勺,他师傅带他来的,此刻并不忙便走过来看看。她哦了一声,笑笑,那眼神又即刻闪避着望向了别处。她因为刚才洗脸有点沾湿了前额的头发,他以为是汗,她脸色又不大好,他便想她是不是病了,伸手一探她的额头,她却冷然受了刺激般莫名一躲,勉强笑笑折了回去。“佑玲,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发寒热了?”“没有。”她脚步越走越快,像要甩开他一样,几乎小跑了起来——是的,她今天看见他才发现自己根本面对不了他,他越是那样地问她,她越是无法面对。他却以为她在跟他赌气,他也算是受够了,如今一遇到她这幅腔调,他就觉着堵心。他拉住她的手臂强制地叫她站定了,“佑玲,你这样叫我很为难!为什么我们每次都要这样呢?你说我们两个人现在除了不愉快还有什么?……算了,我们结婚吧……你跟我在一起,但我现在真的无法给你什么……”他后面的话也不知是多沮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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