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征又怎么会去翻阅一本早就记熟了的书呢?宋愈寻思着,虽然说,那本《诗经》放的位置很显眼,但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可是又有谁会想到那本书里有他最大的秘密呢?
退一万步说,即使路征真翻了,路征又能看出什么呢?——当然,路征是绝对不可能看到的。
这么一想,他放心不少,步子也快了许多。到父亲的书房外,他整了整衣衫,慢慢走了进去,施了一礼:“父亲有何吩咐?”
泾阳侯瞧了儿子一眼,放下手里的书,指着椅子道:“坐吧。”
他同林樾蓉亲事已定,许是好事将近,他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三十几许的年纪,保养得当,又长期居于上位,面容俊朗,隐含贵气。
宋愈依言坐下,暗暗打量着父亲,想到父亲容光焕发的原因,心头一酸,有些酸楚,有些遗憾。
泾阳侯难得勉励了儿子一番,夸赞其近来懂事,知道上进了,又谈到儿子的交友问题,说道:“那个路征,你多与他来往也行。他与你年龄相近,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只有一点,你需记得,不可全抛一片心……”
他这个儿子也就在写文章上聪明,在与人来往处事,着实愚钝不堪。——若非如此,也不会发现不了阿蓉的好,错把珍珠当鱼目。
泾阳侯叹了口气,阿蓉看着倔强,内心却比谁都柔软,早年吃了不少苦,才会用这样一副面孔来对待别人。但是没关系,以后,她的人生有他,他会护着她的。
说来,宋愈不大精明,也有他这个做父亲的责任。发妻早逝,他那时还不懂得如何教导孩子,对宋愈管教不多,才让他养成了这种性子,幸而他身体还硬朗,也能照拂宋愈多年。不过,以后等他和阿蓉有了孩子,他一定好好教导,把所有该知道的,都交给他(她)。
父亲教诲,宋愈不敢怠慢,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听着。他心里明白,他与路征来往,可不是因为年龄,他的实际年龄不知要比路征大多少呢?——不过是因为路征与周家来往密切罢了。
林大姑娘即将成为他的继母,前世今生,种种绮思也该断了。他只能,也必须娶回令仪,好好对待她,补偿她。若是上天垂怜,就把上辈子那个原本属于他们的孩子也还给他们。
这辈子,他一定好好待他们。
宋愈一一应下,很是听话。
泾阳侯点一点头,努力忽视心中的那点不适。——毕竟未婚妻子之前惦念的是自己儿子,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毫无芥蒂,但是他愿意相信阿蓉,尽管会有些不舒服。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说道:“你母亲即将进门,你这做儿子的,要有做儿子的样子!不要因为她年纪小,就轻视了她。我要你日后敬她,如同敬爱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你可做得到?”
宋愈一惊,连忙称是。是了,父亲这是要与他定下名分呢。他苦笑,父亲是小瞧他了。他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若真想做,这一世,在父亲与林大姑娘定亲前,他就出手了。他很清醒,他虽然一时半会儿放不下林大姑娘,但是他是要娶令仪的,那才是他的妻。
泾阳侯默默叹一口气,知道此事一时半会儿难以彻底解决。他挥一挥手,令儿子退下。
宋愈却不肯离去,反而开口道:“父亲,这又过了一年了,周家姑娘可是又年长了一岁……”
泾阳侯呆了一呆:“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想,儿子主动提起周姑娘,或许是想说他对阿蓉无意,思慕的是周姑娘,想让父亲放心。
宋愈道:“儿子想让父亲帮忙……”
泾阳侯哂笑:“为父去年替你求过亲的,周家给拒绝了。怎么?嫌你爹这张老脸去年没丢尽,今年想再丢一次?”
他对儿子急着想成亲一事有些反感。——他儿子都要成亲了,他却娶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像是个老不修一般。
宋愈忙道:“当然不是,去岁她年纪小,今年她长了一岁,自然不同。父亲不妨再试一次。”
周暄年岁渐长,已是说亲的年纪,他现在已不敢笃定她是他的妻,总得要娶回家中才放心。或许怎么娶的,过程不重要,他以后会对她好就行了。
泾阳侯皱眉,他并不想再腆着脸在周恕面前低声下气,但是,为了儿子,再试一次也无妨。
瞧父亲神情似乎有松动之意,宋愈又道:“父亲放心,若儿子成了亲,定一心一意过日子。父亲可以请了媒人,在人前提及此事。”
果然,泾阳侯闻言,眉峰耸动,点一点头:“也好,那就再舍一次这老脸吧。”
宋愈再三谢过父亲,心说,多求娶两次,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打动的。更何况,名声传出去,人人都会知晓他思慕周暄,都会知道周家与宋家正在议亲。——若还不能成,那只有采取非常手段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这么做。
多给彼此几次机会吧。
这样一来,她肯定会嫁给他。他想,她或许会不开心,会跟他置气,但只要成亲以后,他顺着她,护着她,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她肯定会接受的。
宋愈向父亲告辞,回到自己书房后,他也忘了《诗经》的事,只想着未来的亲事,眉目间喜色隐约可见。
路征冷眼看着,一面在心里回想着方才看到的东西,随口问道:“看宋兄眉飞色舞,是有什么喜事么?”
宋愈笑了一笑,沉默了半晌,才道:“也不算什么喜事。路兄与周大人家是姻亲,跟周家的每个人都很熟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