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圣诞节,一个人闲着挺无聊,想邀请你和我下两盘棋。”电话那头充满央求的意味。
我考虑了片刻,仔细想想,倒很久没有和她下过棋了,于是回道:“好,我这边忙完了就过来。”
听到我答应了,话筒里才传来了清脆的笑声:“老地方等你。拜拜!”
电话是薛诗打来的,一个聪慧开朗的女孩。她是我在罗切斯特认识的第一个中国人,也是在这里的唯一的好朋友。认识她是一个意外,当时随着慕母来到美国,很快梅奥诊所的脑科专家就给慕嫣然下了会诊结论,慕嫣然无法治愈,除非有奇迹出现。我沮丧极了,失魂落魄的沿着河岸散步,突然看到一个女孩对着湖面大声用中国话喊“我相信奇迹!”
我的心猛然触动,不由自主盯着她看了几眼,女孩穿着水绿色碎花长裙,一米六左右的身高,个子并不是很高,面容还有几分憔悴,她对着波光荡漾的湖面用力的呼喊,那一刻,她羸弱地身子里仿佛注入了无穷能量。我走到她跟前,轻声问道:“真的会有奇迹吗?”
“我相信!”她转过身,坚定的点点头。“你呢?”
“但愿如此吧。”
从那之后,我认识了这个开朗而乐观的女孩。她叫薛诗,是A市人,就读于罗切斯特医学院,喜欢下棋与烹饪,学习之余在本地华人聚居地做兼职卖花。到目前为止,对于她的身世我只了解这些。凭我的直觉,我能感受到在她身上发生着不为寻常人道的事情,既然人家没有提过,我又怎么能随便提起呢?倒是我,将我与慕嫣然的事情告诉她不少。
我忙完了今天的工作后,就来到了薛诗上班的花店,店门琳琅满目,阵阵浓郁的花香。薛诗看见我来了,连忙把手中的书放下,走到门口来迎接我,微笑着说道:“方逸,你终于来了!”
我回道:“嗯,忙完了店里的事我就过来了,今天你的老板不在么?”
薛诗泡了一杯龙井,放在我身前道:“张叔去庄园培育新花了,大概三天后才能回来,店里就我一个人,看了会儿书,感觉有些闷,所以找你过来下下棋。”
说着薛诗已经摆好棋子,让我先下一手,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在Y大与宋爹下棋聊天的那些日子,场景是那样相似,同样是在桌面上摆上一壶茶,也是让我先下一手,我们在棋盘上指点江山,评论古来圣贤功过是非,四年间,我不知与他对弈多少次,每次下次都是他让我五个子,我记得最好一次还是输给了他八个子。宋爹不止是我棋盘上的朋友,更是我生活中的良师益友,每当有什么困惑时,我都会在他那里得到启迪,只是……三年前离开Y市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宋爹了,现在宋爹的身体情况更是无从得知……
“方逸,你在想什么呢?”薛诗见我摇头,却是先落一子。我稍加思索,也落下一子。
十来手后,薛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边落子边说道:“方逸,自从和你下棋以来,你从没有赢过我,棋路杂乱无章,特别是今天,这棋没有任何套路,怎么,有什么烦心事?”
薛诗之能,我早有领教,由棋观心,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那双慧眼。仔细想想,我对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苦涩的说道:“小诗,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想起了三年前在国内的时候,有宋爹陪我下棋,和老马、小林、仲少一起踢球,还有许多要好的朋友,如今却已物是人非。在这边,除了你,我甚至没有一个谈心的朋友。”
“既然放不下为什么不回去看看?方逸,你知道吗?曾经我的启蒙老师告诉我,人生就像下棋一样,落子无悔。虽然过去不可以改变,但未来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啊!”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我离开了,慕嫣然怎么办,我真的放心不下。
薛诗见我摇头,继续道:“嫣然的事,是谁也不愿见到的,你这样一直自责下去,是她愿意看到的吗?如果嫣然知道你现在是这样,她能开心吗?仅仅求得自己心安,又怎么对得起其他人呢?”
薛诗所说的话,其实我早已在心里想了无数遍,她这么一提,我倒是醍醐灌顶,别的不提,单是父母的年岁就渐渐大了,他们就我这一个儿子,我不但不能陪在他们身边,甚至三年没有回家去看望他们,想来十分自责。在这里照顾慕嫣然并不能改变什么,为了自己能多一丝心安,我竟忘了做一个儿子的义务,我太自私了吧!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朋友在国内,苏青、许茗,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回去一趟。
“谢谢你,我明白了。”我又落下一子。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薛诗说完也再不言语,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专注到棋局中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