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也模糊起来,情不自禁地落下眼泪。
他温柔地替她擦去泪珠儿,惴惴不安地说:“朕根本不敢想象,有一天或许会失去你……朕是天下百姓的君主,手中掌握着千千万万臣民的性命。可朕的命,就握在你的手上。你若有事,这大好河山亦毁于一旦。”
“原来,阿瑶竟是手握江山之人吗?”她破涕为笑,乐观地宽慰道:“皇上安心罢,阿瑶会好起来的。”
“你答应朕了,不许食言。”皇帝深深地将她望着,满目期许。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派人寻找慕峥归京。他没办法拿谢瑶的性命开玩笑,他赌不起。
谢瑶点了点头,莞尔道:“皇上放心,阿瑶舍不得死的。阿瑶还要看着恒儿长大、娶妻生子,功成名就。阿瑶还要看数不尽的好风光,看皇上打下的这盛世江山……”
她说到高兴处,却忽然咳嗽起来,喘息不止。直到咳出几点血块才平息下来,瞧着便令人触目惊心。
元谦的心仿佛被她牵动,她每咳一声,巨石便在他心上碾压过一次,等她咳出了血,他的心早已被碾压成了齑粉。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命运如此爱捉弄人,总在一帆风顺的时候给他突如其来的当头一棒,让他们无法好好地相守。
若这是上天给他们的考验,他宁愿所有痛楚都由他一人承担,他不要再看她难过半分。
看到谢瑶把染血的帕子藏起来,皇帝知道不管心里多沉重,为了让她宽心,他都要装作云淡风轻。于是他含笑道:“好,朕已下旨,命人开凿龙门石窟。等你好了,朕就带你出宫散心。朕答应你,陪你看遍千山万水。”
谢瑶含糊地点点头,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高远辽阔的天空,鹰击长空,秋高气爽。远山巍峨,碧水长流,天地不语,却自有气度,仿佛包纳万物。那辽阔的奇景,却不知是梦是真,在药物的作用下,她已睡着了。
皇帝小心地放下她,替谢瑶掖好被角,才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拿过太医开的药方去看。果然都是些太平方,无用至极。
无用的太医眼见着太平丸不起作用,又出了一个馊主意——挪谢瑶出宫,去空气清新之所养病。
若说上一次皇帝御剑相指,乃是气愤交加之举,那么这一次皇帝的怒火,已经难以用言语形容。
他直接派人把太医的一家老小抓了起来,关入天牢。
太医这回真是吓懵了,冒着豁出性命的危险,给谢瑶开了一个新方子。皇帝却不再信任于他,只是加派人手,寻找慕峥的下落。
或许谢瑶的病,还有那慕峥,都是他们命中的劫数。躲不开,避不掉,唯有正面相迎。他已错过一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不久后,谢瑶病情加重,几近昏迷。皇帝守在病榻前,忽然有些恍惚。他想起前生,他亦是这般望着昏睡中的谢瑶。那时她满心所念,皆是另一个人。太皇太后尚在,他正处于亲政前的关键时期,前朝后宫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场大动乱。他百般思虑之后,决定送她出宫养病,却不想酿成大错,再难回头。
如今他们两情相悦,头顶再无障碍。他是拥有至高权力的皇帝,他再也不用担心任何人会拆散他们,成为他和谢瑶之间的阻碍。可他突然怕起了命运。命运无常,谁知老天可会开眼?若两年前慕峥下定决心,远离长安,故意要他们再也寻不到他,那又该如何是好?
慕峥迟迟不来,谢瑶的病情已经刻不容缓。皇帝无奈之下,除了逼着太医想法子之外,还亲自查遍古方,同时在全天下征集名医。他当真是病急乱投医,甚至向南国派出使臣,寻其能者救治谢瑶。
南朝人对谢瑶早有耳闻,都知北朝有位第一美人,被皇帝纳入后宫,封为莲妃,宠若珍宝。南朝有能者,听闻美人性命垂危,亦起了怜惜之心,不惜千里迢迢远赴北朝。但他们毕竟是南朝人,进入北朝后廷,需要经过重重筛选,皇帝有心跳过这一步,又怕南朝不轨之徒混入其中,会对谢瑶不利。
他只能等。可时间,已经不多了。
谢瑶偶尔清醒时,会用一种大彻大悟的目光望着他。皇帝心慌不已,甚至怕她说话,怕她交待后事,怕她有一丝一毫离开他的可能。
也许在漫长的岁月中,他对她炽烈如火的爱意会随着日常琐碎逐渐归于平淡,可在如今,皇帝毫不怀疑,若她死了,他不可能独活于世。
“皇上。”她低低唤他。
皇帝忙道:“你好生歇着,不要说话。”
谢瑶却坚持道:“阿瑶有事瞒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