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青盟会占领庆乌了!”稚嫩的童音在街上响起。周围的人闻之色变,庆乌离他们陈浦不足五十里。如此,战火波及到陈浦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不少人都不约而同上前从报童手里买下报纸。
荣郁芝正坐在轿子上准备去黄家小姐办的小聚会。听到报童口中的号外,忙朝轿子外吩咐:“落轿。”
轿夫听见吩咐,稳稳地放下了轿子。莫兰靠了上来,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把青盟会攻下庆乌的报纸买来。”荣郁芝掀开轿子边的窗帘,对莫兰说道。
莫兰应了一声,便走到报童身边买了份报纸,然后回到轿子边,躬身说道:“小姐,这报纸上油墨重,待回府后奴婢晾一晾在给您罢。”
“不必。”荣郁芝从莫兰手中接过报纸,然后放下窗帘,“走罢。”
轿夫抬起轿子,摇摇晃晃朝前走去。荣郁芝微微拉开窗帘一角,借着外头的光看了看报纸上写的什么。
这则新闻在头版上只有一小块,大概讲了战役的规模和伤亡情况,青盟会的人虽说勉强打了胜仗,伤亡却很是惨重。荣郁芝知道庆乌离陈浦不远,看到战争离自己所在的城市那么近,她总觉得心中很不安宁。
陈浦县隶属于江州,黄府的大老爷乃是江州知州,因而在陈浦县,黄家的宅子也是数一数二的奢华。黄府连大门都比荣府的大门宽了一倍,门口的石狮子威武高大,虎视眈眈盯着路过的人们,彰显着黄府的体面。
因为是黄家四小姐办的聚会,所以被邀请到的各家小姐自然不敢驳了黄四小姐的面子,更不敢得罪黄知州,如此一来,黄府门口便是门庭若市,各家小姐的轿子在门口排成了长龙。小姐们穿得明艳动人,一撮一撮聚在一起客套着,远远瞧着便让人觉得热闹。
荣郁芝刚进了二门,便听到陈红玉明媚的声音传来:“阿澜,你可算来了。”
荣郁芝转头,便看见陈红玉罩了一件鹅黄色的披风,正站在二门边上的竹林旁。天气寒凉,她的鼻子都冻得有些红了,身子也微微颤抖。
见陈红玉这个情形,荣郁芝忙上前挽住她,边把她往厅里带边问道:“你怎么独自站在风口上,不去屋里坐着呢。”
陈红玉四处看看,见左右无人,这才皱着眉头朝荣郁芝抱怨道:“还不是这黄四,今儿又逮着机会,可劲炫耀呢。她在最显眼的地方,摆了黄知州送她的那株珊瑚,到处教人看那珊瑚。”陈红玉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似的。”
荣郁芝笑了笑没有接话,陈红玉便接着说道:“那黄四一张嘴说个没完,我就寻了个机会,出来等你了。”
“我们跟在自家父亲身边,好东西还见的少吗。”荣郁芝微微有些骄傲地仰起头,作为现代穿越人,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更别说穿越后呆在荣昌政身边,各国买来的精巧物件她都看过摸过,“一会儿不必多搭理她,我们自己玩自己的。”
这陈红玉的父亲也是第一代公派留学生,在美利坚期间便和荣郁芝的父亲荣昌政是至交好友,如今也是荣昌政的同僚,俩人收藏了不少国外的玩意儿。
果然,听了荣郁芝的话,陈红玉感觉心里松快不少,应了一声,便和荣郁芝一块儿朝厅里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荣郁芝就听到了一阵娇作的笑声,便和陈红玉无奈地相视一笑,走了进去。
才进门,荣郁芝便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这黄府还真是不一般,如今铁路瘫痪,荣府已经没有可供取暖的炭好久了,这黄府却依旧有炭取暖。她和陈红玉两人褪下披风,交到了身边的婢女手中,然后朝屋内看了看。
陈浦的小姐们都围着黄四坐着,听黄四在那里谈天说地,时不时附和几句。黄四说得高兴,手舞足蹈了起来,根本没注意到荣郁芝和陈红玉进来了。
她们二人也不在乎,便找了最角落的位置坐着,也听着黄四说些什么。
“你们可不知道,那夜明珠好大一颗呢。我爹叫下人们把灯都熄了,可是屋子里还亮堂得跟白日里一样。”黄四兴致盎然说着自家的宝贝,脸上不乏得意,随后露出了刻意修饰的羞涩,“我爹说了,这宝贝留着给我作嫁妆。”
黄四是黄府年纪最小的小姐,也是唯一没有出嫁的小姐,自幼备受宠爱,娇生惯养,黄知州把夜明珠这么一个宝贝留给她作嫁妆倒也不怎么令人惊讶。
围坐在黄四身边的小姐们自然是又羡慕又嫉妒,嘴上却还不停地恭维着,纷纷表示夜明珠绝对配得上做黄四的嫁妆。黄四得意洋洋地环顾四周,这才看见陈红玉和荣郁芝。
“你们两个,进门竟没个动静,我都不知道。”黄四站起来笑着招呼她们。
“见四小姐正说得高兴,我们便没打扰,倒是我们失礼了。”荣郁芝笑着赔礼。说完,她和其他几家小姐都挨个打了招呼。那些小姐穿红戴绿,可没人敢越过黄四的风头。
等到大家寒暄完了,黄四迫不及待拉着荣郁芝:“你可看见那颗珊瑚树了嘛。”
荣郁芝顺着黄四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厅里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颗珊瑚树,她一进门想着别的事,倒没注意这珊瑚。现在看来,那珊瑚红亮娇艳,个头也大,虽然荣郁芝不懂珊瑚,却也大概知道这是个好东西。这样想着,她也摆出了客套的笑容:“四小姐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这珊瑚一看上去便知是稀品。”
黄四微微有些得意,嘴都笑得合不拢了,却客套着说:“哪有,这珊瑚对我们家来说不算什么。”
教荣郁芝看过珊瑚之后,黄四就对她失去了兴趣,转头又和别家小姐炫耀起了自己头上的新首饰。
陈红玉和荣郁芝没心情听这些,便坐在一边自顾自说着话。
自从多年前,清廷“师夷长技以制夷”,维新派便和保守派关系僵硬,更不用说两年前朝廷预备立宪,立宪派和保守派更是势不两立。这样的敌对关系也或多或少影响着小姐们。虽然互相之间都会给些面子,但是她们之间没什么共同话题,基本玩不到一块儿。
由于维新人士多数都像荣昌政和陈红玉的父亲那样,是普通读书人,被朝廷挑选出来送去国外留学,归国后得了一官半职的人,因而对保守派家的小姐来说,维新派、立宪派倒有些暴发户的意味,远不及她们科举出身的父亲来得高贵。保守派家的小姐们基本都瞧不起那些维新派和立宪派家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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