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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许多卧室的格局一样,门口正对着窗户,窗下是张黄花梨的雕花木床。
床头挂着幅泼墨山水画:远山如黛,黛青色的山间,缭绕着袅袅白云。
近处是古树森森,绿叶掩映中,露出糜黄的茅屋一角。
屋前有梳着两个抓髻的牧童,正横吹着笛子,骑牛归来。
再近处,是碧水横波,小桥横陈。
桥畔,开着大簇大簇粉白的、黄白的花。
整幅画面,用复笔重色,雅致而不失端丽,大气而不失娴静。
没有签名,不知道是哪位名家的作品。
挨着木床,依次是床头柜、书桌、计算机桌、书橱、衣橱……最引人瞩目的,是衣橱旁边的陈列柜。
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建筑模型,每一个看起来都很精巧别致,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粗略地扫视了一圈后,我的视线停留在书桌上。
上面摆着一帧很醒目的照片:阳光充溢,温柔地泼洒在葱绿葱绿的草地上。
穿着白色t恤白色长裤白色运动鞋的少年,背倚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散散漫漫地坐着,意态闲适。
正是灼灼其华的年纪,逼人的青春气息透过相片,扑面而来。
他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曲着,和地面形成45度锐角。
左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指尖拈着只青草编成的蚂蚱。
细碎的短发上,跃动着金灿灿的光斑。
波光流转的眸子,灿若琉璃,竟比阳光还要熠熠生辉。
嘴角噙着一抹状似温和的微笑,细细看,却是隐含着三分冷漠,二分不屑,外加一分傲慢的。
欧宇辰,经过了十五年,你果然还是一样的表里不一,一样的不讨人喜欢啊。
我无声地笑了。
从背包里掏出准备好的东西,花了点时间,把该布置的都布置妥当,最后再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疏漏。
我从里往外,倒退着慢慢离开,边往门口退,边擦拭掉自己留下的痕迹。
经过陈列架时,犹豫了下,还是挑了个最不起眼的模型,塞进了背包里。
是幢象牙白的欧洲城堡,有电视塔一样高高的尖顶,和雕刻着矢量花纹的白色大柱子。
我记得,在孤儿院的时候,欧宇辰有一本童话书,他最喜欢装乖孩子了,所以很大方地借给我们看。
看完以后,女孩子们都说喜欢骑着白马的英俊王子,或者是那个拿着宝剑、威风凛凛的骑士,男孩子们则喜欢金发公主和长着大尾巴的人鱼。
而夕夕呢?
他居然说,他喜欢恶魔的城堡——那幢有着尖尖屋顶和白色大柱子的城堡。
当然啦,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又被小伙伴们集体嘲笑了。
除了欧宇辰,他没有笑,不是因为他是夕夕的弟弟,要维护自己的哥哥,而是因为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很会装模作样了。
***
厨房里。
夙夜盯着女婴的尸体,正想得出神,孟彦名冷不丁:“咦!”了声,吓了他一跳。
“这是什么?”孟彦名说着,从死婴的胸腔里掏出个东西。
大伙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过去。
往他手中一看,是块普普通通的鹅卵石。
直径四厘米左右,通体呈现灰白色,表面有黄褐色的纹络,形状上窄下圆,酷似压扁的葫芦。
石头上还蠕动着几只淡黄色蛆虫,随着孟彦名的动作,连滚带爬地跌落到地上,逃也似地飞快爬走了。
皱拢着眉毛,孙启森嘀咕:“没有沾染到多少血渍,显然是女婴死后一段时间,才放进去的。”
“是的,”孟彦名颔首,表示同意,拨弄着死尸胸腹部的创口,又补充说明道,“胸腔里也没有血肿的迹象,所以她的内脏,也是在死后被掏出来的。”
“这种案例挺多的,”孙启森的脸色,象是被锅底灰擦过似的,别提多难看了,“不少罪犯都有毁坏、凌虐尸体的癖好。
我在s市公安局的时候,曾经参与过一起案子,凶手居然相信吃什么补什么。
他肝脏有病,就诱拐、绑架杀害邻居或者同事家的孩子。
到凶手被逮捕为止,总共杀害了九名儿童,其中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才三岁。
据凶手自己交代,这些孩子的肝脏通通被他做成了菜肴,什么卤人肝、芹菜炒人肝、火爆人肝、枸杞人肝粥……”
孙启森边说,边用别有意味的眼神瞅着叶子辉,故意放慢了语速,“嗯,他还做过一道人肝鲜菇汤面。
用人肝和新鲜香菇煲汤,煮出的面条,据他说,比用猪肝好吃多了。”
叶子辉刚刚消停的胃部,隐隐约约又开始闹腾了,白着脸嘟囔:“组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孙启森哼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他满意地看到,叶子辉的小脸,立马皱成一团,活脱脱一副吞了只死苍蝇的痛苦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