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叫人生出防心,便打定主意先跟孙策打好关系再慢慢探察。
两人各有心思,却是相视一笑。
天上月亮高挂,不觉已是夜色深深,苏妩也察觉出孙策对这鬼神之事并不十分敬畏,已是决心缓计图之,自忖既已自报家门,在孙策这里挂上了号,也就不十分着急了,她本就没想好去处,如今暂居在孙策府上,同他慢慢周旋,倒也不失趣味,她自觉想得周全,唇角上扬,露出一排贝齿:“夜深露重,阿妩不便打扰,小将军也请早些休息吧。”
孙策扬着脸朝她微一颔首,却是迈开两步,挨着她衣袖走过,将先前投出的长(河蟹)枪猛地拔了出来,他将那枪尖挨近面庞,轻轻吹了口气,用左手拇指在那枪头上狠狠擦拭了两遍,方将那上面的尘灰抹净。枪尖灿然如新,倒映着他修眉俊目,他不着痕迹朝苏妩那里望了一眼,冷电似的眸光落在她裙上,却是淡淡道:“恕不奉送。”
苏妩一直盯着他看个没完,见他逐客便笑嘻嘻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婉声道了句告辞,便衣袖轻盈地往自己屋中走去。
苏妩下山后的第一个晚上实在睡得不错。虽然心里还有些惦记师父师兄,不过她想着随时可以回去,便也并不怎么忧心,她心中无事,便也一夜无梦,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用过了蒋钦替她准备的早饭,实在是说不出的轻松自在,与她相比,孙策这一晚,就睡得实在不怎么舒坦了。
他和苏妩分别之后,自己大不痛快,又练了小半时辰的兵器,比平时晚了不少,他作息一向规律,本想着直接休息吧,但一晚上练习身上不免沾灰出汗,若不清洗,实在叫人浑身不自在,便忍耐困意,等仆人们打水来澡身,那仆人忙忙碌碌准备了许久才好,等他一番冲洗,在入眠时已近子时,他睡前又记挂着苏妩的事,不由辗转不绝,一反往常好梦沉酣,竟是噩梦连连。梦中苏妩不停拉着他要给他算卦,一会说要算命数,一会又说要替他算姻缘,故弄玄虚说了一套,等要解卦的时候又脸一翻扳过身不说了,直气得他面色发青,孙策拽住她待要问个究竟,却见她笑嘻嘻往后面一指:“你瞧后面是谁?”
孙策往后一看,只见父亲凛凛生威望着自己,不由一声大叫,却是从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了。
他既然醒了,也不耐烦再在床上躺着,简单梳洗一番,用了些早饭就顶着乌青的一双眼去了演武场,他活动活动筋骨,将心头闷气吐了一半,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换了衣衫去兵营点兵。
孙策手下不过千人,但他平日里训练却是丝毫不见放松,他这日来得比平时更早一些,心想左右无事,便吩咐书记拿了名册过来,点察人数。
这么一点,便叫他查出了蹊跷,名册上记着的一个小兵一旬中竟有好几日都不曾到,那些营官竟也不曾上报,孙策带兵极严,看到如此不守规矩之辈不由勃然大怒,将名册摔在地上,要营官将那小兵带来盘问。
营官见他气恼,不敢耽搁,忙去营中寻那小兵,这么一查不由暗道了一声不好。原来那小兵与袁术手下大将纪灵沾着些关系,平日里点卯,三日里总有两日不在,那些小官瞧着纪灵的面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不想孙策此日心血来潮点人,没费什么功夫就教他查到了疏漏。
营中消息传的甚快,不多时便漏出去传到了这小兵耳中,他畏惧孙策军法严酷,又自恃身上带着关系,心想孙策不过寄人篱下之辈,难道还敢闹大不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收拾包袱跑到了纪灵帐中,竟是悄无声息地跑了。
那营官知道此人逃出,不由冷汗直冒,只恨自己做得太不周全,他不敢隐匿,赶忙战战兢兢回报孙策,孙策静静听他说完了,方才拍案喝骂道:“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点兵的么!若是照你这么带兵,只怕几十万的大军也要跑光了!”
孙策声如雷霆,那营官听得两腿发软,只抖得筛糠一般,只能不停地道:“是,是……”
孙策见他无用,懒得理会,只唤人将他压下,吩咐先将此人看管起来,之后再等着治罪,他安排完了,手一扬抄过旁边的长(河蟹)枪,却是翻身出帐,牵过自己的花鬃马,直往纪灵帐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