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禁的坐了下来,迎着封嵘冰冷的目光,笑容灿烂。
见封嵘又开始盯着凌亦淼不放(其实是在示威),郝欢颜顿时有一种帽子快绿的危机感,她使劲咳嗽几声,直到封嵘将担忧的眼神投射到自己身上才心下微定。
凌亦淼也来凑热闹,柔声道,“郝欢颜同学这是着凉了吗?年轻人,还是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对了,我这里刚好打了一碗海带汤,还没动过呢,你喜欢的话可以拿去喝。”
凌亦淼一边说着,一边不容拒绝的把汤推向了郝欢颜。
“不用麻烦老师了。”封嵘笑容僵硬,“我们家颜颜最讨厌吃那些汤啊水啊什么的,就爱吃肉。不管得了什么病,只要吃了几块肉,立马就生龙活虎了。你说对不对啊,颜颜?”
郝欢颜如同饿狼扑食般迅速叼走封嵘筷子上的肉,幸福的点点头。
你说什么是什么啦,只要给我吃肉,一切都好商量~~~
一旁的凌亦淼却在看见郝欢颜吃肉时,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只剩下无尽的惊讶与诧异。
“你吃肉?”凌亦淼失声道。
“是啊,怎么了?吃肉很奇怪吗?”郝欢颜对于凌亦淼的大惊失色十分不理解,莫名其妙的问道。
凌亦淼一怔,猛然回过神来,笑道,“不奇怪,不奇怪,吃肉好,你爱吃肉……就好。”说着说着,他的眼中就不自觉泛起了几丝泪光,狼狈低头,才掩住心中的激动。可脑海的思绪却已是飞过天际,穿越岁月,回到了过去的记忆:
宫里宫外都知道,郝太后不喜肉食。或许以前是吃的,可自从她某次征战回来之后就再也不碰肉了。
郝太后的身体并不好。
她原是武艺高强,可接连经历几次大悲,再加上连绵征战,明伤暗伤无数,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
御医跪倒一片,战战兢兢地将研制出的秘药呈上。
郝太后随意捏起一颗,刚想咽下,就听为首的老御医泣声唤道,“太后!”
郝太后动作一顿。
“此药伤身,内含剧毒,便是一时看起来好了,也是治标不治本,甚至到后面……到后面……”老御医说不下去了,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哑声道,“请太后三思啊!”
郝太后双眼微阖,冷声道,“放心,哀家死不了。”
至少在大煊一统天下之前,至少在她实现阿嵘毕生所愿之前,她是绝对不能,也是不甘心就这么死的。
凌亦淼跪在郝欢颜的脚边,泪如雨下,咬紧牙关,不让口中的呜咽声泄出丝毫。
吃了药,郝欢颜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也多了几分心思用膳。
紫阳宫的太监主管欣喜若狂的让人传膳,可菜刚一上来,郝欢颜却顿时拧紧了眉头。
“撤下去。”
“太后?”
“哀家不吃肉。”郝欢颜撇过眼去,用手捂嘴,似乎光见着这肉食就想吐了。
太监主管求助的看向一旁的凌亦淼,凌亦淼抿了抿嘴唇,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朗声劝道,“太后,您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却总不肯食肉,尽吃些汤汤水水。长此以往下去,您只会越来越虚弱。还请您为了大煊,为了臣民,保重凤体!”
“请太后保重凤体!”
满宫的太监宫女也跟着跪倒在地。
郝欢颜沉默许久,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哀家知道你们的忠心,可哀家真的不能吃肉。”
凌亦淼差点脱口而出,问为什么。却见郝欢颜双手抱膝,颤抖着身子,轻声道,“你们知道吗?人快饿死的时候,为了活着,是什么都能吃的,哪怕是……吃人。”
凌亦淼瞳孔一缩,突然想起几年前的一场大战里,大煊突遭偷袭,以少敌多,溃不成军。好在郝太后带领一支骑兵,只身独闯敌军后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又与赶来的援军前呼后应,总算堪堪打赢了。
不过听说郝太后却在偷袭成功后失踪数日,景廉小将军连夜跋涉,好容易在沙漠的一处找到了她。可现场却是饿殍满地,死尸一片,敌人死了,己军也死了,活下来的人,只有郝欢颜。她一个人,在没吃没喝的沙漠里,待了整整十五天……
凌亦淼攥紧拳头,血流不止。
至此以后,凌亦淼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也再不恳求郝太后食肉。与此同时,每当凌亦淼同郝太后一道用膳时,他也绝不食肉。
“元武十二年七月初八,郝太后暴毙而亡,年仅四十二。”凌亦淼捧着教科书,颤声念道。
台下有学生举手提问:
“凌老师,有史学家说郝太后是因为追求长生不老,生前服食秘药,才会暴毙而死的。您觉得这个观点是真的吗?”
“还有啊,凌老师,史书记载,郝太后不食荤腥,甚至菜里面连糖、盐等调味料也不放,只喝些寡淡的汤水,这是不是也能成为她一心修道,妄想成仙的证据之一啊?”
听着学生们争先恐后的发言提问,凌亦淼几次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因面容僵硬,而显出了几分扭曲,看起来竟反像是在哭一般。
“或许是因为她是个苦命的女人。命太苦,吃什么也都不会觉得甜了。”凌亦淼轻声道,目光温柔到近乎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