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则去过许多地方、看过很多美景,但此时此刻,他可以肯定地说眼前这个湖泊一定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湖泊。
湖面很平静,偶有飞鸟掠过,漾开圈圈波澜。
湖泊三面都被苍翠的群山拥簇着,此时夕阳西下,霞光缓缓地沉入湖底。
池韶司已经脱了衣服踏进湖里,他回头看向正在赏景的叶则,“喂!你不下来吗?”
湖水中光影重重,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他上半身的累累伤疤如此突兀地闯入叶则的眼中,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刺痛了叶则的眼睛。
叶则想起了厉寒朔的身体,他看不到厉寒朔伤痕累累的身体,但是他已经摸遍了那具布满了伤痕的身体。
——厉寒朔身上每一条伤疤的故事来由他都一清二楚。
池韶司察觉到叶则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的伤疤上,不由说道:“以后我的武功会变得更好,到时候再不会有人能让我受伤了。”
他似乎是在安慰叶则,也好像是在许诺着什么。
叶则回过神,对他淡淡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太自大了。”
闻言,池韶司不由皱起了眉。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撩起水花,泼了叶则满头满脸的湖水。
沦为落汤鸡的叶则:“……”
——这熊孩子是不是在找打?
池韶司开口了,语气有些不善:“小和尚,难道在你心里有人会比我还厉害?”
叶则:“……你哪里厉害了?”
池韶司说:“不提别的,就是游水我也比别人厉害得多。”
叶则脱口而出道:“你有本事就游到湖中央去。”
——你若是跳进这采薇湖中,游到湖心小岛再游回来,那我就信你!
话音一落,两人俱是一怔。
池韶司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他喃喃问道:“小和尚,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若不然,他这个在北地天魔教长大的小魔头怎么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和尚如此温柔和善?
叶则沉默了一下,说:“没有,我们从来都没见过。”
池韶司察觉到了叶则平静声线下的微微颤抖,他总是能敏锐地看穿这个小和尚的情绪变化。像他这种在魔窟中长大的孩子,察言观色的本领必定是一流的。但他身份尊贵,从来不需要讨好别人,连他的师父池天汉都不能让他放在心上。
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会在意叶则的想法、叶则的心情。
池韶司没有刨根问底,他从善如流地说道:“好,就当我们没见过罢。如果我现在游到湖中央再游回来,你就要承认我是你心里最厉害的人。”
叶则问道:“为何一定要是我心里最厉害的?难道你不想让天下人都觉得你是最厉害的吗?”
池韶司神色不屑地说:“天下人与我何干?”
叶则微微一怔,耳根登时就是一热。
池韶司见状弯起了嘴角,他一个猛子扎进了碎金般的湖水中,如一条灵活矫健的游鱼般越游越远。
叶则站在湖边望着他的身影,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错漏了什么。
其实这时候叶则已经有些后悔了,他不该说那样的话去刺激池韶司——毕竟,池韶司伤势未愈又身中奇毒,保不准游到一半就会出事。
然而天意弄人,有时候你不希望什么事情发生,但偏偏就会发生什么事情。
池韶司不知是脚抽筋了还是被水草缠住了,他突然没有继续向前游,而是在湖水中沉沉浮浮,不停地扑腾着水花。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救、救命……咳咳……”
叶则已经毫不犹豫地跃进了湖里,快速地朝着他游了过去。
池韶司身上像是绑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拖着他往湖底沉去,但叶则已经及时拥住了他。
两人一同浮出水面后,池韶司脸色苍白地歪着脑袋,鼻息微弱,一动不动。
叶则抱着池韶司往回游,到了湖岸边,他将池韶司平放在地面上,用力按压着对方的腹部。
“喂!你醒一醒!你别睡啊……”
池韶司听到叶则那带着颤音的呼喊,一瞬间就破了功,用龟息*调整过的呼吸立刻就乱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对方,就感觉到有软软凉凉的东西碰上了自己的嘴唇。
叶则的呼吸近在咫尺,池韶司又怎会不知道与自己双唇相接的正是他柔软的唇瓣?
池韶司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不停地往他嘴里呼气的小沙弥,他不由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叶则身体一僵,他猛地直起身来,盯着池韶司看了许久,忽然冷哼一声站了起来。
“耍我很有意思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池韶司,眼神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眼见着叶则转身就要拔脚离开,池韶司突然坐起身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非常干脆利落地道歉:“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叶则面无表情地说:“……松、手。”
池韶司摇了摇头:“你别哭了……好不好?”
叶则扭头恶狠狠地瞪着他:“谁哭了?”
池韶司轻轻叹一口气,站起来紧盯着叶则:“……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你一伤心难过,我的心里就像是有虫蚁咬噬般难过。小和尚,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
叶则眼睫湿润,不知是因为他刚刚才从湖水里出来,还是因为担心池韶司而泪盈于睫。他的一双桃花眼像是雨后初晴的夜空,清澈透亮,星光闪烁。
他没有说话,沉默得犹如这片安静的湖泊,但他的眼睛已流露出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池韶司觉得他冷凝的面色似乎有所松动,便再接再厉道:“你看,既然你衣服也湿了,不如下来和我一起洗?”
叶则缓缓点了点头,然后伸脚一踢,将他踹下了湖。
*****
两人洗完澡回到山洞的时候,夜幕已完全降临。
池韶司喝了解□□,正在昏昏欲睡间,却听到了一阵悠扬婉转、清亮圆润的笛音。
他睁开眼睛看向身旁之人,叶则的坐姿非常挺拔,他将一支竹笛横放在唇边,阖着双目吹奏曲子。
金红的火光照耀着他的面庞,昳丽的阴影反倒让他的脸部轮廓更显得神秘深邃,看起来倒不像个孩子了。
笛音中愁绪千转,缠绵万分,像是一条渐渐收紧的锁链般令人窒息。
池韶司不由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叶则吹完最后一个音节,放下竹笛,说:“这首曲子叫《相留醉》,你听过吗?”
池韶司摇了摇头,“没有,你吹得很好听。”
叶则抚摸着崭新的竹笛,青翠的笛身如玉一般清透。
山间的夜晚寂寞无比,蝉噪鸟鸣时不时传入耳中,却显得夜色更加幽静了。
叶则突然有了倾诉的*,他眼睫微垂,问道:“你会不会雕刻?”
池韶司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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