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有伤,站着显然要比坐着轻松些,宁帝抬手示意免礼,几位阁臣见皇上都站着,自己当然不会承恩入座,也都陪站着。再说,眼下的情形,让他们坐着也坐不住。
昨夜逼宫之事,帝后均未下封口令,清早宫门一开,消息就如朔风一般吹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宫中因控制得当,现下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平静,然宫外却是议论纷纷,加之边境上的异常,民间颇有些人心惶惶。
严阁老等四位阁臣乍闻宫中变故,骇然的同时,第一时间进宫面圣,被福海挡下后心中很是不安,现下因羌狄国书一事得见圣颜,确定皇上的伤势的确无大碍,这才稍稍宽了心。
相较其他几人,吏部尚书陈寿有些沉不住气,面色忧忡难掩。
兵部尚书符崇岳一反往日缄默低调,率先上前一步禀道:“臣幸不辱命,西北诸所的兵力粮草已调整完毕,只待诏令!”
符崇岳这番话一出,不仅陈寿和林远大吃一惊,就连城府深沉的严阁老也愣在当下。谁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先一步让兵部做了秘密动作,仿佛是早料到了现在的局势。
内室里,严静思从愣怔中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
宁帝这局棋铺得可真够大的,俨然将所有人都摆上了棋盘。甚至是他自己!
直到此刻,严静思的心才算彻底落了地,忽觉得一身轻松,困倦感不受控制地渐渐从身体里涌了上来。
内室并不算大,只有一张床榻,严静思的脸皮还没修炼到抢皇上床榻的程度,便用手臂撑着头,打算小憩片刻。
宁帝从外间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严静思趴在桌上睡着的模样。
猛地一瞬间,各种滋味涌上了心头。
挽月等人之前被隔在了外间,现下随着皇上走进来,见到自家主子不甚舒服的睡姿,忙上前将披风取来给人盖上,刚染了风寒还没好,再着凉可就麻烦了。
披风刚搭到身上严静思就醒了,见宁帝一脸如沐春风,心里的吐槽*就控制不住地熊熊燃烧。
自己上蹿下跳,结果证明纯属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你说气人不气人?!
为了避免火气上行病情加重,严静思决定眼不见为净,以不打扰宁帝养伤为名,先行告退。
出了东暖阁,在殿门外候着的当值侍卫已经换成了以左云为首的龙鳞卫。
严静思看了眼左云身边的年轻生面孔,开口道:“你就是梁铎吧?”
梁铎微微一愣,很快回过神,咧着嘴抱拳施礼:“娘娘英明!”
“不错,有胆色,手也够稳,当立一大功。”严静思毫不吝啬赞赏,毕竟,敢在皇帝后背戳个血窟窿的人太难得。
梁铎双眼微垂,却仍掩饰不住双眸中的奕奕神采,“娘娘谬赞,为主上分忧本就是属下分内之责,不敢居功!”
嘴上说着自谦的话,脸上的表情倒是很诚实嘛。
严静思还就是欣赏这种风格,当下一挥手,扯着皇上的旗号赏了百两银,当然,左云和康保等一种上下也没落下。
回广坤宫途中,左云看了眼恨不得脚踩一阵西北风就能扶摇上青天的梁铎,忍不住开始觉得头疼。才将这货要过来就有些后悔了,不知道现在退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关键时刻最能检验人品。经历了昨夜的宫乱,惠妃沉默深居避嫌自清,康嫔和丽嫔比赛似的三番两次上门请求御前侍疾,而宁妃则不慌不乱地再次在皇后的授意下重新接管了宫务。
宫务看似繁冗,但对宁妃来说却早已驾轻就熟,趁着人事清洗的时机,顺手又将暗中的隐患一并摘除,宫内的面貌风气有了显著的变化。
严静思果敢放权,宁妃不负所望,圆滑而又不失原则的手段让严静思坚定了对自己眼光的肯定,一后一妃的合作顺利步入稳定期。
所以说,世界上并不缺乏聪慧的女子,只是缺乏发现她们的眼睛。
除夕家宴上的宫变在后宫中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浪,龙鳞卫与御林军协同合作,迅速有序地介入内侍排查,司礼监暂时封禁,批红权被收回,日常政务交由内侍监、通政司分项暂代。总的来说,这次动荡对后宫中人的影响,精神层面上的冲击远大于物质层面,毕竟徐贵妃盛宠多年,谁也没想到旦夕间就从云端摔入了尘埃。然而,旦夕祸福的感慨很快就被如常的生活冲淡,只留下了茶余饭后私下里的谈资。
可前朝的情形则完全不同。追责、连坐等一系列动作紧随而来,徐党一派人人自危,顷刻间墙倒众人推,弹劾、举告的奏折络绎不绝地汇聚到宁帝手里。
其中,最为活跃、贡献最大的除了六科言官之外,当属严党派系中的官员。譬如严府长房大爷严通,严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