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一直传闻要回府的三少爷裴昭终于到了,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了老夫人那边用饭。因着沈栖的真实身份已经叫裴松知晓,沈氏不得不优待于她,特意招了人来叫沈栖一道过去玩。
这裴昭是沈氏的亲生儿子,裴棠没回府之前是完全照着长子嫡孙在培养的,自己也争气,诗书功课也都优异于同龄人。奉灯唯恐的沈栖有不清楚明白的地方,临出门前又将这些翻来覆去的说了一遍,最后还有些欲言又止。
沈栖去到了老夫人的上房,屋中已经济济坐了一屋子的人,转眼瞥见裴井兰也歪着身子坐在他老夫人跟前的软榻上,手下枕靠着一个软枕,嘴角还带了两分笑,正伸手在那抚着一朵开得艳丽的红梅花,神情专注。
沈栖看她气色并未比之前好上几分,可难为她现在竟然也肯出来。老夫人是最偏疼她的,怜她自幼丧母,多半时间带在自己看着长大的,怎么会不多偏疼一些。众人说话期间,又不时将话题递给了裴井兰,让在场众人都哄着裴井兰开心。
二房的楚氏一反常态不怎么说话,此时就算是她再怎么能说会道今日占得风光的总归是她大房。楚氏稍稍往大夫人沈氏那边睇了一眼,瞧见她面上虽然带着笑容,可嘴角却是微微向下垂着的,显然心中是不快活。又怎么能痛快!楚氏趁着低头抿茶的时候笑了一声,今日是她这大嫂亲生儿子回来的头一日,原本欢欢喜喜的迎着他,可谁想到这会老太太的注意还是全都给了裴井兰,相对于今日主角裴昭,裴井兰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似乎更高一筹。
沈栖不知道她们这两妯娌之前暗中做了几番较量,只知道他来这的短短一瞬间的功夫,沈氏抓着裴昭的手臂想往老夫人跟前递了几回,反倒是老夫人这回好像只将全部心思都落在了裴井兰的身上。
那沈氏虽然一贯玲珑八面,可这时候也微微露出了几分不悦,然而她这儿子裴昭却没有分毫不满,甚至是十分关切裴井兰,看不出有任何的生疏间隔。
沈栖心道这裴昭果然是同沈氏性情不同?心中想着又不由仔细朝着裴昭看了一眼,只见他面容清隽,言笑温和,虽然只有十七的年岁,可浑身又带着一股从容大度。这一见之下,竟是和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子裴娆都有些大不相同。
“咦——怎么没见到娆丫头来?”老夫人忽然问了起来。
沈氏连忙道:“阿娆这几日身子不好,想是前些天窗户没关好了受了凉。她倒是想来凑这热闹,可媳妇哪里刚让这丫头的病气过给夫人,就叫她老实呆在了屋中了。”
老夫人点头沉吟,末了叹息着道:“咱们府里头这些还在接二连三出岔子,也不知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成……我看过两日咱们全家要去一趟相国寺拜拜菩萨。”
沈氏也觉得今年哪里都不顺,随即点头安排日子。沈栖一听,那可不就是凑在了她下回书院休息的日子,她这一日早和裴井兰约定了要一道出门逛街,正迟疑的时候,又听老夫人点了名道:“正好也给我们栖丫头好好问个姻缘。”此话一说,屋中几人都哄笑了起来,老夫人也是乐呵呵的添了话道:“这丫头性子安稳,实在讨我喜欢。”
楚氏便接了一句道:“沈姑娘的确是个实诚孩子,也怪不得老祖宗喜欢,就连着咱们也都喜欢。”她说这些话其实意有所指,指的就是薛年玉。她原本指望引了个头就有人来接,却没想到老太太匆匆的结束了这话题,“好了好了,你媳妇也站这多久了,想是前头的宴席都准备了。”
蒋氏欠了欠身,回说:“正如老太太所言,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说去搀着老夫人往外头去,可老夫人又放心不下裴井兰,往外走了两步就又倏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了眼,发觉沈栖已经挪到了裴井兰身边去了,倒也放心,没多说一句。
裴井兰压低了声笑着到:“瞧你那样子,既然老夫人说那日去相国寺,咱们就一道去相国寺,去哪里不是散心?”
用过饭,沈栖回自己屋子,奉灯早准备了书桌上要准备的一切,“姑娘今日还是要自己写功课?”
沈栖为着这事情已经愁了几日,心想着不自己顶着头皮上还能怎么样?宋焕章不在,裴棠那恐怕也是去不得了,“咱们府里头可还有谁学问做得好的?”
奉灯眼珠子一转,“那还能有谁,自然就是四少爷了。”可这刚说完,又觉得不大妥当,轻轻捂着嘴去了。
沈栖朝着她瞪了一眼,她今日可算是见了这位裴昭少爷了,虽然这一身上下都穿戴都简单,然而所用之物都是稀奇珍贵。要是这等世家公子会稀罕自己这些小钱而给自己捉笔做题册才真是见了鬼了。“有没有下人仆役中是念过书院的?”
奉灯想了会,确然道:“前院冯管事的小儿子就在书院念书,今年也要结业了。”
沈栖斟酌了片刻,还是挡不住犯懒,将堂外题册都递给了奉灯,不说话只一味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奉灯被那眼神盯得心中发毛,哆嗦了一声,“姑娘……”她也是实在拉不下去脸,这……找一个下人做功课,这要是传出去了对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好。
奉灯不同意,甚至还想规劝上两句,可那边沈栖却已经是一副凄然模样。最后,她也只能咬牙同意,提着灯笼趁着夜色带那些书册出去了。
然而等了没过久,奉灯便又脸色仓皇不定的回了来,手中仍然抱着书册。
“……?”沈栖看她不对劲,立即过去问了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