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大气不敢喘。唯有一人神色如常,不急不缓耐着性子,哼着小曲,用筷子夹花生米喂廊上的八哥。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货真价实刚被八卦的正主,锦绣楼的老板风无歌。
“风爷,别因为这种臭虫动气,一会儿我就让手下将那人的舌头割了,给你解气。”
“就是就是,让这种不长眼的东西坏了雅兴,多不值当!”
如今在荆益两州道上混的都知道,锦绣楼的风老板最痛恨别人拿他相貌嚼舌根。不过说句公道话,也怨不得别人说三道四,谁让这货长得这么……引人多想呢?
据说风无歌年幼时曾被家里人扮成女娃卖给绣庄,饶是眼睛毒辣的人牙子都没看出他是个公的。绣庄老板娘把他当小绣娘养了几个月才发现是个带把的,差点没吓得晕死过去,半辈子的人生观都颠覆了。
几个一起混了多年的兄弟,到现在也没谁愿意直视风无歌那张雌雄莫辩的脸。以前不愿意,是怕管不住下半身,现在不愿意,是怕保不住下半身。
或许再过几年,等风无歌再长一长,出了爷们的棱角身形,会好一点吧……
大家这样殷切地期待着。
陵洵喂着八哥,听着几个糙汉在耳朵根子旁磨磨唧唧,终于烦了,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换个姿势喂鸟,笑道:“几位多虑了,风某可不是那么没有气度的人,咱们别理会,还是继续谈正事。”
风无歌不是没有气度的人?
哈哈!笑话真好笑!
几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为刚才那个多话的人捏把汗。
“那……说好的那批货……”有人试探着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放心,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自然是没的说。不过最近风声紧,兄弟们出生入死怪不容易的,每一次走货可都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陵洵意有所指地扫了眼众人,微挑的眼尾如水墨勾画,平白将一段斤斤计较的机锋粉饰成了弦歌雅意。
其他人也十分上道,抢着说:“这没问题,只要能把货运出去,价钱好说!”
“成,那老规矩,走货的路线,方法,都按我说的来,你们的人不能插手。”
“没问题,有风爷作保,下面的买家也能放心啊!来,大家有财一起发,我们先敬风爷一杯!”
陵洵满意地点头,他就是喜欢和痛快的人做生意。他这心里一高兴,桃花眼里便带起笑意。正午刚过的阳光透窗而入,晃得那双笑眼迷离,被喂食的八哥不知怎的,忽然福至心灵,扑腾着翅膀张开鸟嘴大叫起来。
“小*,给大爷乐一个!给大爷乐一个!”
夹着花生米的手微微僵住。
本来热络起来的气氛再次冰冻,包厢内众人集体为那只八哥默哀,估摸着锦绣楼今晚的主菜有着落了。
歌舞散场时,已经日近黄昏。
畅春坊的客人们陆续散了,那个穿短打男人提提裤子,剔剔牙,百无聊赖晃悠到街上,才拐了一条巷子,脑袋上突然被人套了个麻袋,三两下捆了丢进一辆破驴车。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快放开你爷爷!”
男人在马车里扭来扭去,套着麻袋狂骂,劈头盖脸挨了好一顿踹,才老实了一点。等马车终于停了,又有人将他揪出来,狠狠丢在地上。
“我日你祖宗!有本事当面让老子知道你是哪根葱啊,蒙着眼下黑手算什么!诅咒你们生孩子没……”
男人在车上养足了精神,此时准备再现雄风,正骂得来劲,脑袋上的麻袋忽然被人扯掉。他嘴巴半张,也不管这揪他麻袋的是谁,就准备唾其一脸,可是嘴巴才张开一半,看着面前那唇红齿白的人脸,眼睛泛直,以为自己看到了画皮鬼。
“哎呀,小子,今天在畅春坊胡言乱语的,就是你啊……”
画皮鬼眉眼含笑,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脸,冰凉的手摸在男人脸上,看上去纤细白皙,可是只有那被五花大绑的男人瞳孔微缩。
因为他感觉到,面前这个人手心里有一层茧,那个位置……分明是常年拿刀才会练出来的。